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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中元佳节

行人熙熙攘攘的走过,他脑子突然灵光了一回,原来如此,那些能看见他的人都是生前不曾认识他的人,而那些看不见他的人,都是生前认识他的人,一想到这个他便感觉有些伤心,原来即便他会了现身法,在好不容易能与家人团聚的中元节,也是不能与他们相见,不能与他们交谈,不能与他们相拥,他们依然还是天人两隔、生死异路。

他不自觉的落下了泪,虽然在人界地府的鬼们对他都很好,有朋友、有同僚,可是却没有家人,他只是想他们了。

如果他没死,也许也会娶一房妻子,当年他虽然是见义勇为,可也是对杜小姐心存好感的,不知杜小姐会不会对他另眼相看,也许到现在他们之间也会有个孩子,爹娘子孙满堂,多么美满啊,可他当年死的太突然了,对他来说也没有心理准备,不过与亲人共度了二十载年华,这般短暂的便离他们而去了。

他伤心了一会儿,抬袖想要拭泪,却发现袖子被人拉住,一个肉乎乎、水嫩嫩的小手攀上了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帮他把泪水擦拭掉,“我爹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小玉儿,她怎么会在这,竟然还不怕他。

只见她凑着小脸过来,咧开了粉嫩嫩的小嘴,露出两颗缺掉的门牙笑道:“大哥哥你是舅舅吗?”

文墨轩更是震惊了,小玉儿竟然认出他了,“你怎么会?”

小玉儿笑笑,“我爹爹画画极好”

文墨轩坐在门槛上往正厅里望了一下,只见他的灵位后面正悬挂着一副他的大头画,那颐指气使、发号施令的样子,他觉得一定是江华在公报私仇。

他笑了笑又柔和的摸摸小玉儿的头,“那你不怕我吗?”

小玉儿摇摇头,“你是舅舅啊”

“可我已经死了十三年了,是鬼了”

“那又怎么了,你还是我舅舅啊”

文墨轩眼眶有些湿热,抱着小玉儿入他怀里,轻声道:“没错,我是舅舅啊”

“舅舅和娘长的很像,娘是个美人,舅舅是个美男子”

文墨轩笑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

“外祖母也曾这么夸过舅舅”

“娘是怎么夸我的,快给舅舅学学”

“外祖母说舅舅虽然全身上下除了长相随她了,没一处优点,天生是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连杀鸡都不敢看,荤的也不吃,还不许别人吃,也不知从哪儿染上的多管闲事的性子,管闲事倒是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也不想想老爹老娘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就不知道回报回报,本来还指着他靠着一副好皮囊,将来考取个功名被那些个王公贵族的小姐们看上,入赘当了女婿,好改善改善我们老两口的生活,现在看来人还是得现实点,这些不切实际的事想了果然是要命的”

文墨轩在听到第二句话的时候便想打断小玉儿了,以前娘也是这么骂他的,真是久违了不曾被骂,娘就是性子厉害,不仅骂他,将爹也是管的服服帖帖的,妹妹也随了娘的性子,想来家里的这个店铺也是能打理好的,他也不用操心了。

他又问道:“那外祖、你娘还有你爹提到舅舅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小玉儿歪着小脑袋想想,“外祖说家里两个母夜叉,可怜我儿子没过上一天顺气的日子,去了地府一定要做个有钱人,讨个顺心的老婆......娘说舅舅你死的不安好心,刚去世那几年,家里的担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来日去了地府要去揍你......爹说从前你总占他便宜,他说现在他可算是报复回来了,抢了你的位置给文家当儿子......”

虽然都是骂他的话,可是他听着心里暖暖的,本想再与小玉儿多说几句话的,屋内墨竹却唤她道:“玉儿,这么晚了你在门口和谁说话呢?”

玉儿喊道:“没谁,街上放着天灯呢,我在看灯呢”

“看灯回院子里来看,小心过路的拍花子给你带走”

他看了看玉儿,又摸了摸她的头,“快去吧,舅舅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来的,舅舅现在是地府的使者了,还有差事要办,也不能多留,你快进去吧,别叫你娘担心了,只是家里只有你能看见我,与他们说了该以为你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所以今夜见到我是我们倆的秘密,咱们拉钩,谁也不许说出去,可好?”

小玉儿点点头,一大一小两只手拉钩盖了个章,她道:“舅舅我会想你的,家里我会替你照顾好外祖、外祖母还有爹娘的,你放心吧”

文墨轩点点头,朝她挥挥手,看着她进院子,关上了门。

这一夜他哪儿都没去,只是在家门外的石阶上睡了一夜,即便是这样他也是回家了,见到了亲人,今夜他已很满足了。

回家的鬼也不只他一个,何月娘和许一回了河西村,她与周生相约而死,辱没了家门的名声,本是无言面对亲人,但在许一的劝说下他们还是回了何家看看......叶轻和和顾清辉回了西平镇文安县,当年传染的瘟疫早已消灭,百姓们都安生的活着,偶尔有人能记起十三年前有一个神仙医女,治病救人、医者仁心,救了许多染上瘟疫的人,却因劳累过度死在了这场瘟疫中,百姓们为她设置灵位,供奉祭拜,她的善良还记在百姓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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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茉篱与袁秋瞳一同回了山芋县,段景澜在家中供奉了两个灵位,他比之前更加成熟了,脱了少年气,依旧风度翩翩、举止爽朗,只是他依旧未娶。然而有一令人欣慰的事,段母年过四旬又得一子,好在段家的香火依然能延续下去......

有人回家自然也有人未回家,吴芊芊就没有回家,她的家中已经没有亲人在阳间了,她就带着她十世托生的孩子去逛那鬼市,虽然已在地府十几年了,但那婴孩依旧未曾长大......

还有一些罗九勾回的其他鬼魂,他们都在人界各处飘荡,或回家或不回家都随他们自己的心意。

罗九和星玄现了身,走在彩绣国秀安县的集市上,这里有卖冥器、鞋帽、衣服、钗环的,还有售卖抄写的经书的、有酒楼拿着做好的果实、热菜摆在店门口招揽客人的,还有沿街卖艺、杂耍、唱杂剧的艺人,白天这些人们去祭祖、供奉,晚上便出来到街上,倒是好不热闹。

还有那放河灯的,人们将自己制作的各式各样的河灯点亮一起放到江中随波而去,五彩缤纷,满眼辉煌,浮在河上的灯跳动着红色的火焰,好像天上的银河落在了地上的河里被染成了红色,若说每一颗星星是死去的魂灵所化,那河上的河灯便是指引他们返回阳间的灯盏。

星玄看着集市上摩肩接踵的人流道:“这人界的中元节倒是过的比鬼族还要热闹”

罗九道:“人族虽然是六界中最为弱小的种族,但他们却是最有灵性的种族,因为短暂的寿命,而更珍视生命、重视情感,寄希望于这一天自己的亲友能从地府回来与他们相聚,所以这节日才办的这般盛大隆重只是不愿亏待了自己的亲友”

“真没想到你竟能有此感悟?”

“勾的魂多了便有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感受”

“正巧今日离你所领批单中的待勾之魂身死还有一个时辰,不如我们便在这人界的集市中逛逛,也去热闹一番”

“倒是无妨,可是我们没有钱,阴币是不能在这里花的”

“不用担心,虽然现在身无分文,但一会儿便能荷包满满了”

罗九不知他如何能得来钱财,但总不能是用法术变出的银子吧,那可并不是真的可用。

罗九跟着他一路向集市的中间走,这里摩肩擦踵的好不容易挤过人流,只见星玄在一众杂耍、卖艺的一人们旁边的空地上占了一个位子,然后话也不多说,便开始变起了戏法。

他先是中指与大指一掐,便从指间上发出来一一簇礼花,骤然点亮夜空,把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然后在他周围围成了一圈,都想看看这气宇不凡、颜如冠玉的少年到底会什么戏法,不乏还有一些双眼冒着亮光的少女、少妇、夫人、老夫人,在还没开始表演的时候便已经掏出来荷包准备打赏了。

只见他将手放在袖子里,竟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比袖子还大的盘子,接着放在了围观人群之前,然后他鞠了一躬,便开始表演了。

从他指间里飘出了许多如珍珠般大小的水珠,这些珠子不会落在地上,就在他指间上下浮动,好像他的指间串了线一般,提着那水珠摆动。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惊呼,那些姑娘和其他的几位男观众扔了一些钱到面前的盘子里,罗九看着这戏法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雕虫小技,但对于人类来说倒是新鲜的戏法,若是太过夸张,反倒叫人觉得他是异人。

接着他又从袖中掏出了七只小杯,又提着袖子在每个杯子里倒了不同程度的水,又拿出了一根用水做的棒子,在杯沿上悠悠的敲敲打打,竟是发出了如鸣佩环、清扬空灵的声音,这下连周围卖艺之人都停下表演,朝这边聆听,那声音如临叮咚泉水清流的山间,又仿若置身于星辰璀璨的夜空,近可透人心,高可透云霄,众人未曾听过这般的天籁之音,纷纷陶醉其中,好在一曲终了,众人犹才记起这般美妙的音乐该是赏钱,那两只盘子里的钱眼见已各满了一半。

星玄笑笑,又鞠了一躬。

然后从袖中抽出了一匹布,这布被他抖的有一张床那么大,只见那布悬在空中,他掀起布的一角,然后将手放入布下,也不知做了什么,只是见那布鼓了起来,而后他又在四周加了帷帐,里面的空间变得私密,然后他朗声道:“这是百闻难得一见的水床,极度贴合身体曲线,柔软又舒适,还有按摩的功效,十文钱一次,可以体验十息的时间,可有愿意尝试的?”

众人没有见过这水床,只是这床有什么好躺的,竟还要花十文钱,虽然男子们有些踌躇,可是女子们却异常踊跃。

场外有一胖胖的女子高举双手道:“我这般重量的也能承受住?”

“姑娘不必在意重量,即便十个人躺在这张床上,也是能支撑的住的”

那姑娘从人群挤了出来,掏出二十文钱放在盘子里,走到那水床的旁边道:“我一个人能抵两个人,也不占你的便宜,便付二十文”

撩开帘子的时候,她问,“若是与这位公子共同躺在这张床上,需付多少钱?”

场外有众女子发出不可不可的声音。

星玄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认真的思考道:“小生卖艺不卖身啊”

“只是躺十息,又不能做什么?”

“这......我得问问我的朋友”他在人群中招呼了罗九过来,询问她是否可以。

罗九想了想道:“我觉得并无不妥”

星玄盯着她确认道:“既然如此,那我便......”

“等等”不知为何,他说要答应的时候,心中又分明有一丝不愿,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明明只是为了赚银子而已,她为何会不愿?而星玄为何又会问她的意见?虽然弄不清这情绪的来源,但只是道:“女子清誉重要,即便是十息也是不妥,不如这位姑娘可愿同我共卧”

那姑娘摇摇头道:“本姑娘对女子并无兴趣,还是算了吧”

说着,她撩开了帷幔,躺在水床内体验了十息,出来之后却是面色红润,感觉全身有无数小水滴在按摩一般,竟是神清气爽、一扫疲乏,即便不为和那少年同卧,这十文钱的水床也是值得的。

有了一个人试,观望的人便有了底,接着排队试那水床的人绕着周围的场子排成了两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挣下了十两银子,星玄见好便收了摊子,众人还觉得尤不尽兴,只是那少年消失的快,倒是一眨眼便不见了。

他们变成了魂体的形态才得以从众人的围堵中出来,然后现身在了两条街之外的夜市街上,星玄拿着挣来的钱,带着罗九去吃些人类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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