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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入大学

9月10日之前。

夏鸿进在父亲的陪同下,从家乡辗转北京,终于到达传说中的大连。

父子顾不得旅途劳累,拖着行李顺着拥挤的人流涌出火车站。站在广阔的站前广场,夏鸿进第一次呼吸到遥远北方的清凉空气。现在的湖北正酷暑难乃,这令他感觉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将无比惬意。抬头几栋高楼直插云霄,无数次在电影里出现的纽约曼哈顿式繁华,终于见到最真切的实景了。

人潮涌动的广场上,早有一群各色衣着的学生,高高举着“辽东大学”的牌子等候着。夏鸿进父子随其他新生、家长登上接待大巴,奔向夏鸿进一直期待的新学校——或者说是心中盼望许久的新生活。漫长监牢一样的学生生涯终于彻底结束了,终于可以在自由宽松的环境里一展身手,做真正想做的事情了。

透过车窗,夏鸿进抓住闪过的每一面风景,这里的确比内陆城市要整洁新颖开阔,每一栋房子每一条路每一棵树,都在应该在的位置,整座城市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大巴向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开去,沿着宽阔笔直的海岸高速,一路向北飞奔。渐渐的建筑越来越少,繁华越来越淡,窗外出现一片片原始的荒地。夏鸿进便料到学校的位置一定很偏僻了,令在农村呆够了的他多少有些失望。但他想这样也好,就让他远离喧嚣勤奋进取,四年后一定有足够的实力在繁华的地段赢得一片天地。

大巴开过繁华的开发区,又穿过一片荒地,一座巨大巍峨的黑色大山下,一大片白色建筑映入眼帘。这便是自己的大学了。

校园里早已张灯结彩,迎接新生的到来。到处都是各个学院的横幅、指示牌、接待处。早到的新生在学长学姐的帮助下搬运行李,问东问西,一副热闹欢乐的场景。

夏鸿进兴奋新奇的打量着自己的大学,通过指示牌和热心学长的指引,很快找到经济管理学院。这是一栋长方形的五层楼,门口站满了入学的新生和家长。

第一步自然是要教学费。夏鸿进看守行李,父亲去学校银行取钱。从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这已是父亲第四次送自己上学了。过去父亲出远门总是将大笔的现金藏在内裤里的小兜里。渐渐的夏鸿进长大,感觉这种方式尽管保险却不够文明,劝说父亲办银行卡,即安全又省事。社会既然已经如此进步,当然应更文明更明智的生活。

夏鸿进拿了钱,来到二楼天井临时布置的收费处。四处都是人,入学的新生帮忙的老生都忙得不亦乐乎。他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四处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好看的女生。没有美丽女生的大学多么缺少期待啊。站在他前面的是一个比他矮半头的小姑娘。从后面看她剪着齐肩的头发,盖住白白嫩嫩的脖子,大概是大连夏季凉爽,外面套了件粉红的薄外套。趁着队伍散乱的时候夏鸿进瞥见她的侧面,戴着副晶莹剔透的小眼镜,白白净净的脸蛋似乎很乖巧的样子,手里攥着一大笔钱静静的等在队伍后面。

“这个女生还不错。”夏鸿进心里升起一丝欣慰。

交完学费也知道自己的寝室位置。夏鸿进和父亲又拖着行李,在热心学姐的引导下找到南16宿舍503。上下铺贴好了名字,也免去了抢床铺的麻烦。夏鸿进是工商管理专业,这种细节在他看来这学院还是懂些管理思想的。

新室友们都在家长的帮助下整理床铺收拾行李,夏鸿进很快就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儿子既已顺利抵达,父亲也要离开了。夏鸿进送父亲到楼下,陪他走到立着钟楼的大广场上。父亲说了句“我走了,没钱打电话。”

夏鸿进独自站在广场,看着父亲略显苍老的背影离去,心里有些酸楚。一路折腾三天,住破旅馆挤脏火车,跨越大半个中国才来到遥远的大连。还没来得及一起去逛逛大连看看大海,父亲又急匆匆的走了。父亲照顾自己到19岁,剩下的就全靠自己了。早在高中最后一个暑假里,夏鸿进就定下了大学的目标:勤奋学习,掌握社会竞争的真本事;找到女朋友,解决终生大事。

夏鸿进从小学六年级就开始住校,住读生活他早就习惯了。父亲走后他没有感到孤单失落,坦然回到寝室。室友们都收拾停当,家长也都离开,闲坐在新铺的床边闲聊。设计四人的寝室安排了六个人,一张桌子横在窗台,一张占着走道,寝室比较拥挤,所幸新生都没有太多的东西,所以还不至于磨不开身。

室友们都自我介绍。高大帅气的叫杨楠,大连本地人,一圈阳刚帅气的络腮胡子。他自己说是有1米83,到过最远的地方是沈阳,因为在他看来除了大连全国也没几个像样的城市值得去。瘦瘦高高的叫马天宏,想笑又有些腼腆的不敢大笑,说自己的家就在开发区,从校门口坐7路车三站路就到。两位个子稍矮的分别是李兴涛和张坤,一个来自安徽一个来自陕西。两个人都不算活跃,微笑着跟大家介绍自己。还有一个是身体壮实的陈旺,家乡湖南。只需一眼便知他生活在偏远的农村,一身土气的衣服,又长又油的头发要盖住脸上锈蚀的大眼镜,脖子上挂着一块大圆玉,说是他姐姐送的,整个暑假都一直带着。他讲话有严重的口吃,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从他艰难零散的言语中,夏鸿进感觉他头脑简单性格单纯,自然也缺少见识,第一次来到繁华的都市应该也有很多不适应吧。夏鸿进高中时第一次从农村到城市也有过这种阶段,也许四年的大学生活能让他的头脑丰富成熟起来。

室友们一起在最近的南一食堂吃过晚饭,夏鸿进来到校苑超市买生活用品。转了两遍也没发现有凉席卖,远远的到校门外的永泰商城逛了一圈,也没发现有凉席。直到晚上才发现原来大连的夏天是不需要凉席的,这倒让夏鸿进更愉悦了。晚上躺在靠窗口的下铺夏鸿进感觉清新凉爽,接下来的大学生活让他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由高年级的学长带领新生参观校园。

一大三学长斜跨在山地车上,工商管理专业一班的新生在他面前分男女排成两队。本班男生18人,女生28人,昨天缴费时排在夏鸿进前面的小女生也在这个班。她依旧是乖巧腼腆的样子,但好像昨晚认识了新朋友,正跟身边的女生时不时的说话。婴儿一样雪白的脸上微微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湛蓝的天空下一座巍峨壮观的黑山,像一头横卧的水牛,其名称正是叫做水牛山。大学就坐落在东边的山脚下。

郁郁葱葱的树林从山腰一直铺下来,围绕着一片星罗棋布的校园。校大门正对着东方,再向东,视线之外的田野尽头就是大海。进入校门正对眼帘的是巨大的图书馆。宽阔笔直的绿化带连接大门和旗台,旗台再上过两段宽广的台阶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广场上耸立着高大的图书馆。站在校门望去,像筑在高台上的宫殿,背后水牛山的雄姿直指天际。

以图书馆为中心大学分为南北两区,南区是文科类北区是理工类。倚着图书馆南区依次分布着经济管理学院、医学院、外国语学院、生物工程学院,中间夹着阶梯教室、实验室、医院等。再往南就是食堂、宿舍、运动场了。北区的分布大致类似,只是比南区多了更高级的新式混合公寓,体育馆、游泳馆、网球馆、大型运动场也在北区。图书馆背后是新建的礼堂,礼堂南边紧挨着音乐厅、音乐学院、美术学院、博物馆和校苑商场。商场前方有一片大广场,广场上耸立着一座高高的钟楼,于是叫做钟楼广场。学生们晚间常去逛逛超市,在旁边的咖啡厅小聚,买几本书,跟朋友闲聊,在广场上做些小游戏。所以一到晚上钟楼广场总是人来人往。

校园参观只是略略的逛逛,反正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接下来自然是军训。

经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市场营销、会计三个专业的新生分男女混编成班,穿上新发的迷彩服,排着队伍向南区篮球场集结。一队女生穿着清一色的迷彩经过,男生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马天宏两眼泛光,盯着经过的队伍贱笑道:“这个时候最容易发现哪个女生最漂亮了,都一样的衣服。”

夏鸿进在旁边笑骂:“你妈,看你这点出息。”

马天宏正要跟夏鸿进嬉闹,杨楠讲道:“哎,这样不好不好,衣服那么大都看不出胸大胸小。”杨楠比夏鸿进高半个头,站在队伍里有更好的视线打量眼前的女生。

“你倒是够直接啊。”夏鸿进笑道。

经过两天相处大家早已混熟,聚在寝室是谈女生,出了寝室还是谈女生。

半个月的军训天天就是左转右转前转后转起步立定,在烈日下暴晒,站得两腿酸痛。军训应该训练些军事实用技能才对。这令夏鸿进觉得军训真是无聊乏味又辛苦受累的闹剧。旁边的女生班也跟男生一样天天曝晒在烈日里,原本白皙的脸早与军服融为一体。在这漫长枯燥的时光里,队伍一转过来夏鸿进就看着对面的女生们打发时光。在那一张张被晒得黯淡无光的娇容中,夏鸿进发现一个女生经过几天的曝晒依旧白皙如初。她站在队伍边上,看起来很含蓄文静的样子,随着教官的口令做着动作。似乎是觉得军训好玩,脸上浅浅腼腆的微笑。长发不经任何打理自然扎在脑后,末端翘起像新月一样的弯,白嫩的鸭蛋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引人注目。

之后好几天里,夏鸿进只要面对着女生班,就盯着这个女生观赏,打发无聊的时间。时间久了,女生仿佛察觉有人在盯着她看,忽闪的眨着眼睛,依旧浅浅的笑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夏鸿进觉得自己太流氓了,居然看的别人不好意思,就垂下眼睛看脚下的操场。一个男生的鞋带长长的散在地上,似乎从军训开始他的鞋带就一直这么散着。见他高大的个子两眼无神表情空洞,夏鸿进心里鄙视“白长这么大。”

一天的军训结束,男生们纷纷涌进宿舍两头的水房冲澡。一扇巨大的玻璃窗正对着前面的南15,是本学院的女生宿舍。男生们都赤条条的在水房嬉闹,也不管对面女生能否看到,或者也希望女生看到自己早已发育完备的身体。

在太阳下晒了几天军服早汗透几遍,然而只发了一套,洗了第二天也干不了。男生们干脆不洗,冲过澡换过衣服都钻进学院大楼俗称文科楼打CS去了。到了第五天夏鸿进实在不能忍受汗臭的衣服,洗过一遍挂在窗外让晚风吹着。他宁可穿干净的湿衣服也不愿意穿酸臭的干衣服了。

陈旺的鞋子成了宿舍的大问题。见他有时洗澡有时不洗,却没一次见他认真洗过脚,更别说鞋子。他的鞋子一脱宿舍里就弥漫着浓重的脚臭味。开始几天室友们刚相识,出于礼貌一直隐忍,后来马天宏无法再忍,只要陈旺一脱鞋,马天宏就提醒他把鞋子提到门外。

夏鸿进从小生在农村,非常了解农民艰辛贫穷卑微。陈旺出生贫穷农家,一路读到大学已非常不易,不能对他有再多的要求。农村人虽然一身廉价土气衣服也都注重个人卫生,陈旺至少在县城度过高中,如今读过书已成年,却还如此邋遢,又令夏鸿进不能理解。总之夏鸿进对他有一股同情,交往中不让他感到被嫌弃,但愿四年的大学能让他转变成一个懂文明有素养的人。

两周的军训终于结束了,无论男女都被晒成了兵马俑,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开始大学生活。

文科阶梯教室101。工商管理三个班的学生坐在教室听着辅导员的教导。那辅导员年轻漂亮,时尚的衣着下一对丰满的大胸。后排的男生窃笑着,低声交谈着。夏鸿进心里暗笑,“一群饥渴的禽兽。”点名的时候夏鸿进扭头扫了一眼班上的女生,那个乖巧的女生叫张玲,女同学中她的模样比较好看可爱。

夏鸿进领到了新书,依旧是语文、英语、高数,只有一本《管理学》爱不释手,学了十几年没用的东西终于可以学习真正的知识了。

上过几天课就到了十一,男生们都像钻出牢笼的困兽,成群结队钻到永泰网吧打游戏。夏鸿进跟着玩了两天就觉无趣,白天在图书馆看书,晚上躺在床上看自己带来的《史记》。马天宏和杨楠在网吧打完游戏,进了寝室还在高声谈论游戏中精彩的场景。见夏鸿进靠在床上看《史记》,马天宏叫道:“你居然看这么老的书!这是老男人才看的啊。”

“这都是我们先辈的经验总结啊!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夏鸿进认为读史可以指导今生。

“操!你他妈是一老男人啊。”马天宏笑骂道。

“唉?‘老男人’这称呼不错。”杨楠笑道。

“是啊!老*棍,老男银。”马天宏对夏鸿进贱笑道。

夏鸿进:“作为一个北方人普通话还那么差,哥相当鄙视你。那个字念人!来跟我念一遍,日恩人。”

“去你妈的。”

白天班上三个寝室的男生组队,在宿舍楼下的运动场打了一场篮球,晚上夏鸿进又被拉着,到文科楼一楼电脑室组队打CS。电脑室白天用于教学,晚上就被学生会当做网吧创收。夏鸿进在一群高手面前常开场就被击毙,只好跟在后面打伏击,还是开场不久就挂掉。自己坐在后门最后一排看着前面的人纵情狂欢喊得起劲。张玲手里拿着张软盘,轻轻站到夏鸿进身后,奶声奶气的小声指着电脑,“我想用下电脑。”

夏鸿进早已被杀就退了游戏让她用。前面的男生喊道:“老男人,别跑啊!”扭头见夏鸿进身边站着个可爱女生就不再说话了。

自从马天宏给他取了这么个诨号,很快就在三个寝室中叫开了,夏鸿进全然不在意,大家是因为喜欢跟他交往才跟他开玩笑。

“交个人资料啊,不是早就交了?”夏鸿进向张玲问道。

“是啊,可我总是弄不好,今天又去买了一个新的。”张玲坐在电脑前,一边按着键盘一边答道。

夏鸿进站在旁边观察她的样子举动,觉得这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张玲填完信息翻来覆去的存了几遍就是不成功,夏鸿进自告奋勇的试试也存不进去。好不容易给女生帮忙又办不好,夏鸿进有些心慌,把软盘抽出来翻来覆去的看看,试着把一个小格子拨了一下,终于保存进去了。

张玲也很高兴,拿着软盘道过谢离开了。

十一之后夏鸿进参加了院学生会选举,顺利当选宣传部的干事。杨楠凭借高大帅气又极具自信的优势进了体育部。他笑着向夏鸿进心怀鬼胎的解释,是为了借学生会多认识几个漂亮姑娘。“如果有的话”,他傲慢的补充道。一起进宣传部的还有同班的女生王爽。王爽一张圆圆褐色的脸,身材偏瘦却不差一点女性线条。

除了学生会的宣传事务,夏鸿进和王爽还被安排每周五晚在自习室放电影创收。两人把学生会的电视音响搬到自习室的讲台上。那台笨重的电视夏鸿进本打算运足了气自己搬,王爽跟他一起抬着,还一口气抬上讲台。夏鸿进笑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力气。”

王爽笑道:“你以为呢?我们寝室都喊我‘爽爷’呢。”

“跟寝室里的人相处的好吗?”两人放了电影收了钱,闲坐在二楼天井边学生会办公室闲聊。

“非常好。我们寝室四个大连的,其中三个是富家小姐,家里相当有钱。就我一四川的和一安徽的是外地人,可我们在一起相处的非常好。”王爽说着把收在铁盒子里的钱哗啦啦倒在桌子上,“好多钱啊,哈哈哈……”王爽开心的数着钱,夏鸿进靠在椅子上,双腿放在桌子上,等着放完电影收摊。

王爽把一块块硬币整齐的码好,数了数,“这么一堆才五十多块!”

“一人一块你以为能有多少?”

王爽拿了几个硬币推给夏鸿进自己留几个。

夏鸿进:“干嘛?”

“我们的工资。周末别人都在自由自在的玩呢,咱俩在这无聊的放电影,总得有点报酬把。”

“就这么点钱吃顿饭都不够,还落个贪污的罪名。”

王爽绽开脸笑笑,“是啊。攒三个星期还不够网吧一次包宿,鸿哥还是你有远见。”

夏鸿进比王爽大一岁,两人又很谈得来,王爽不知不觉的喊他“鸿哥”。

“鸿哥,音响那些乱七八糟的线你怎么接的那么顺溜?”

“这有什么难的,输出接输入,vedio接vedio,audio接audio,跟接自来水管子一样。”

“哈,看来我得赶紧找个男人帮我接音响。”

“哈哈……你看上谁了?我给你说去!”

“哪能这么快!这才刚来,我总得看看比比挑挑。听说已经有大一新生开始恋爱了,我可不想那么草率。”

两人在学生会闲扯,等着电影结束去收拾满堆的瓜子壳,被糟蹋得一片狼藉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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