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秋天了,满大街的枯色昭示着旧生命的逝去。
从郊外山顶吹来的风甚是凄冷。
吹过高高的闽都城墙,拂过深红色的层层瓦片。
在风里,你能听见风的呜咽,自由如风,亦有许多哀愁。
走进一家客栈,这客栈坐落于闽宫以南,距离闽宫南门也不是很远,出了南门,仅三日脚程,便是岳东国。
听闻岳东国有一位少年白发的皇帝,也曾有一位自诩风流的才子王爷。
只是数十年匆匆晃过,再没有什么人提及当年神采飞扬的少年郎了。
客栈里只有老板娘。
斑白的头发垂落,挡住大半张脸。
她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拨弄算盘。
可能她自己也知道这入不敷出的状况,怎么算也不会多出半钱。
又或者她从未想过依靠这家客栈挣钱。
我看见客栈中悬挂着许多银铃,风吹过,叮叮当当的。
“你终于来了。”她顿了顿手下的动作,也没有抬头看我。
“是你找我?”我犹豫了一下。
眼前之人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可顶多只算是朴素,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意挥霍百金寻我的人。
“对。”她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我。
我看见她眼中浑浊,惊人的苍老,透过斑白的头发,她的脸上有一道疤,由额头至眼角最后划过小半张脸。
那并不能称作疤痕,因为连那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完全。
“你猜一下我的年龄吧。”她从中走出,坐在我面前的木椅上,眼中神色难辨。
“五十?……还是六十?”我丝毫不怕冒犯到这个看起来年纪比我大的多的老人家,自顾自地大胆猜测。
她为自己斟茶,粗陋的瓷杯在她手上却似价值千金的琉璃杯。
“我今年才而立之年。”她轻饮瓷杯中茶。
“那您长得有点着急。”我大咧咧在她面前坐下。
“你不奇怪吗?”她抬眼看我。
“找我的人,没几个正常的。”我颔首,“正常人谁花百金求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机缘?”
“说吧,你的故事。”我啜一口杯中之茶,平淡无奇,甚是乏味。
“那是好几年以前的事了,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我十分乖巧地听她讲故事。
她讲起曾经,浑浊的眼睛中却像是有繁星点点。
“时至今日,曾经恨的,悔的,执着的,都已不放在心上。”
“那你找我干嘛?”
“因为,我开始想重新来过,我想救回她,也想救赎曾经那个我自己。
还有那个傻乎乎的少年,我会好好爱他。
曾经的我与他,就像一杯佳茗。可是我太迟钝了,等到这杯佳茗凉透了,我才后知后觉,原来它曾经滚烫馨香。”
我垂眉,只在心中道她无奈。
我是这个世间唯一的后悔药,无数人用千金万金求我这一个机缘。
他们却不知,命有定数,有的人无论重回过去多少次,都改变不了已然发生过的事实。
不过也有一些人,老天爷赐给她们半生坎坷,便是在等这个机缘,逆天改命者,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