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进了密室,只见三姨太大大方方的端坐。沈令之奉上一杯酒,客气道“夫人,今日我姐弟二人得罪了。我们为财而来,只想知道个真相然后拿点赏金,之后我们就客客气气的送你们娘俩回去。您不必有顾虑。”
三姨太镇定道,“什么真相,姑娘搞糊涂了掳错人了吧。”
令之道,“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何老板下药的?”
三姨太道,“什么药?我一概不知。”
沈令之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夫人不说也无妨。你的女儿也被我们带来了。你们母女情深,你的女儿也
算是受尽苦难了。你若不说,我便拷打她就是了。不会致命,只是苦了点。我本不想的。”我暗想这话说的奇怪,四小姐怎么就受尽磨难了?手腕上的伤疤莫非说明了什么,而且刚才我清楚地看到沈令之给沈楷之比划了一个不准动手的手势。
三姨太不动声色,“我真的不知道,我没话讲。姑娘何必对无辜的人动手呢?冲着我来就是了。”
接着隔壁传来尖利的一声吼叫。三姨太颜色大变。沈令之道,“你还不肯说么?刚才是让你女儿行走在最尖利严寒的冰上,这极损女子躯体。楷之!”
三姨太忍受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喊着“求求姑娘放过茹儿吧,都是我做的,都是我,与她无关啊。”
沈令之扶起她,“夫人慢慢说便是了。我们图财不图命,稍候我会将你母女送还家中。”
三姨太缓缓开了口,“罢了,这么多年,我也想说一说我心里的事情。”
“话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我本姓黄,闺名筠娘。我十五岁之前,家里是一个小富商户之家,我家里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布料铺子。生活平静,如果一切顺利,我可能会嫁给门当户对的商户做主妇。可恨这何良文,他使我平稳的一辈子烟消云散了。那时他来南方扩大自己的生意版图,不知怎么让他搞到极便宜的一大批布料绸缎,以远低于市场价的价格销售,轻而易举的便垄断了整个行业。我父母对价格一压再压还是压不到他的价钱,人们又不傻。自然选择何家的布料。可恨那时间整个渌城几乎所有布庄都被排挤的几乎无立锥之地。我父母手里积攒了好多货物,之前的价格战又使得欠下了一屁股债。我父母感前路已断,便将仅剩不多的财物交给我然后自刎而死。我家的宅子也被变卖还债了。欸,你们猜猜他怎么做到的,啊?我嫁与他之后才知,他同官府合作,让那些监牢里的人拼死拼活的的干,只雇佣几个地痞流氓监工,动辄打骂,还有无数种杀人不见血的刑罚。不能疏通官府的地方,他就招募那些穷的几乎饿死人家的人,那样的人只要许以一点好处就会任他驱使。或者雇佣留守的老人妇女,也是低酬劳高回报。我一想到我家一败涂地就是输给了这么卑劣的手段,我真的好恨。”
我微微有些动容,“所以嫁给他报复他是么?”
三姨太笑的凄惨,“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数枝花。开始我想狠狠报复他,害他一贫如洗就罢了。我知道他喜欢琵琶,便学了鉴赏琵琶。他真是可恨,年年带着压榨得来的货物来南方大肆销售。家破人亡第三年,我便假装对他一见倾心,又和他一起鉴赏琵琶。终于他收了我。我苦心思虑了好久怎么报复他。他爱财,我便令他财富亏损。我改动过他的账本,截下过情报,出过坏点子,希望他一个铜板都不剩。可惜也只是蜉蝣撼大树,何家家大业大,哪里这么容易被掏空?后来我甚至想过不如我和他好好过日子,如果我劝他体念民工的辛苦,提高待遇,好好做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他好像掉进钱眼里了,怎么肯?所以多年来我和茹儿一直救济穷人,可女眷难同外边交往,竟有人一直以为是何良文干的,真是可笑至极啊!”
“然后你就杀了他泄愤?”
三姨太摇摇头,“不至于此。我虽恨他垄断市场,但理智尚存,也知道我父母之死不能完全归咎与他。可是,他居然如此丧尽天良。”说着淌下滚滚泪珠,方才三姨太的神情是不甘心和恼怒,如今却是十分哀伤。“茹秀生的极美,一日来家里的岐王世子见了,便同何良文那老匹夫讲,若能与茹秀共度一夜良宵,便封三万金送入何府,并把王府的生意和一些相熟的贵族生意交给他。他居然……那时茹秀才十四岁啊。茹秀从小识文明理,打死也不肯。居然割了腕……”
沈令之蹙眉,“如此真是不配为人父亲……”
三姨太嘲讽的笑了,“你晓得我有多恨么?纵然如此,他竟然派人迷晕了茹秀,把他送到世子房中。我落魄的时候见过穷人家为了糊口把女儿送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不到山穷水尽都不会轻易把孩子送到妓院。如今何良文这个老匹夫,家财万贯却上赶着送女儿做……岐王世子怎么肯纳茹儿一个商人庶女。外人看来他千宠万爱茹儿,什么稀奇的宝贝都舍得给她,实际上他只把茹儿当做筹码。自然好好待她。可怜我儿啊……更可恨这老东西竟不知悔改,居然还想出卖茹儿,我岂能让他苟活于世?”三姨太语速极快,“我用的毒箭木伤他。那东西吃进去一二年便可发作。何良文喜甜,我便将这东西混入蜂蜜,为他腌制蜜枣,冲蜜水,做糕点。久而久之,他越发虚弱,还有老五那个蠢货给他吃相克的食物。他想不死也难啊。”
三姨太惨笑道,“我这一生实在不值得。为了自己的执念搭进去我的一辈子,还搭进去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