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随着西北文明的诞生而降生的,在西北人还只是一些没有语言,茹毛饮血的野蛮生物的时候,她就已经存在了。
从远古时代就被祭祀的第一位神,她的力量比之后诞生的那些晚辈都要强大。
在那个时候,她会降下自己的神迹,赐予信徒们更长的生命。因为工具和医术的落后,原始的西北人生命短暂而且新生儿经常早夭,因此她获得的信仰也远胜过那些晚辈。
随着时间的推移,西北人拥有了语言,工具随之改进,医术得到发展,他们的寿命逐渐延长,却不再是因为贺摩的力量。人是欲求不满的,尽管生命已经被延长,却还是想要更加漫长的生命,甚至是永恒的青春。作为神的贺摩是能够做到这些的,但是她却不能。
“一切都有自己的法则,”她如此拒绝,“我不会满足你们无止境的欲望而破坏万物的法则。”
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最终演变成了怨恨,她的形象逐渐被抹黑,在后人的代代相传中成为了嗜血的女神。她的祭品从普通的猎物变成了鲜活的人的生命——尤其是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的生命。不仅如此,在那之后,她甚至获得了战争之神的污名。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曾经赐予两个不同的小族不同的寿命长短。自然应当是如此的,不是吗?献上祭品更多的族群,自然应该得到更多的嘉奖——但这却成了她的错。
他们彼此憎恨,争斗,炫耀和比较祭品的丰盛,却又要求身为神的她公正无私,一视同仁。如此荒谬地,她背上了骂名,最终,在最强大的那个族群统一了整个西北,将自己的国家命名为北狄之后,彻底颁布了不允许祭祀她的法令。
最早的那段时间,人们还会提起她的名字,有时候是赞美她的神迹,但是大多时候还是面带厌恶地诅咒她。
后来,连同咒骂的声音都消失了。有的是能够满足他们欲望的神在,如果没有,就创造一个。有她作为先例,那些神明几乎会尽自己所能地去满足他们。而他们居然还有脸面说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神明。
她冷眼旁观着,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作为第一位神,她被赋予了永远不死的身躯,永远年轻动人的面庞,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一个有意识曾经被众人所爱戴的神可以永远保持着自己的”心“不死。
她开始陷入沉睡。自我放逐一般。直到很久之后,北狄公主的未婚夫出于愤怒,或是某些别的原因将自己的妹妹作为了她的祭品献给了她。她从此被唤醒。
出于守护神的本职,她应该去拜访自己的被守护者,和她的外祖母一样拥有术法天赋的江姒褕。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被守护者已经有了一位守护神——也是素来与她交恶的神柯谛。
这使得她很是恼火,而更令她不满的是,这个人类居然对她的神力表示不屑,认为永生是痛苦而不是赐福。
在被质疑自己的力量的时候,没有人会愿意冷静地思考,贺摩也不能例外,但是她最终还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不,应该是说她认识到了,千百年来折磨着她的也是这永生的力量。
但是如果仅仅如此,她并不会过多地关注这个人类。令她更感兴趣的是她的身份。江姒褕居然是已经逝世的术法师沈锦衣的外孙女,身上背负着恶毒残忍的诅咒。
不过她并不是小肚鸡肠的神,不至于此时看着江姒褕因为诅咒最终丧失所有所爱之人。这倒不是因为她真的就大度到可以不计前嫌地帮助她,而是作为预备神的江姒褕的体质要好于一般人,将自己的神识寄托在她的精神域里可以让她逐渐恢复力量。而且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让那些忘恩负义的北狄人付出代价。
当然了,作为被他们抛弃的神,贺摩最希望的就是报复弃她而去的人。而战争,将会是最好的办法,这可是最为恐怖的人祸,一旦开始,许多人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而且这样还可以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被守护者的问题,一举两得。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是江姒褕和北狄势力和中原皇帝的交锋。倒不是说江姒褕是不懂得抉择才会使得她自己同时陷入了好几股势力中。总为重要的是,她甚至怀疑自己的外祖母将不会愿意将王位送给她。
当然了,即使是沈锦衣的转生也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自然是不能与二十出头的江姒褕相比。而且毕竟最初诅咒是作用在沈锦衣身上的,对她的作用可是比对她的外孙女的作用要严重的多。
说不定哪一天她就一命呜呼了,哪里能享受王位。她的野心将会在她的外孙女身上报偿,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为了完成她自己的报仇计划,必须要通过协助沈锦衣和江姒褕,让她们的计划成功,同时还必须挑起战争。不过,既然连阿法芙都猜到自己可能会丧生于沈锦衣之手,必须换一个人去做这件事。
——不,也许不用。
就让一切顺理成章地进行下去吧。就算是最终沈锦衣顺利毒死阿法芙,并且被慕容非认出,使得慕容非和中原联盟攻打北狄,这也一样,反正这场战争一定会发生,而北狄人在劫难逃。
让战火在北狄的土地上燃烧吧,焦土之上,他们的灵魂会如愿以偿地得到永生——当然,是以怨灵的形态,永远不能进入轮回,只能徘徊在这个令他们憎恨的世界上。
光是想到这些,就足以让贺摩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