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禹绯辞只身一人,落于天门前。
琉璃造就而成的高门壮丽威严,其后数十根巍然耸立的盘龙天柱延展开来,皆是被缭绕的仙雾簇拥着。
朦胧的云雾尽头,是天宫的万丈光芒。
天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不速之客围起来戒备着,为首的正是战神源南宵。
他身穿一身金色铠甲,佩着尧光剑,黑发高高束起,拧着眉打量着禹绯辞,嘴角噙着一抹不明笑意。
“尊座大驾光临我天界,不知所为何事啊。”源南宵明知故问道,望着他凌乱不整的衣衫倒是有几分讶异。
方才察觉万枯山那阵灵波时,他便知晓禹绯辞重获了血魔鼎,亦解开了三道封印。但是,他不明白他何至于如此之急,连衣服都未换上一件。
禹绯辞不言,抬起眼,松散的目光没有焦点地环视四周,天兵们自然是知道此人危险的身份,被他眼色波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尊座该不会是只身一人,就来找我清算前世的旧账吧。”源南宵说着眺望了一圈,刻意把“只身一人”四个字强调了下,在他看来,他一人来此确实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就不怕再一次命丧于此?”
他眸底突然泛起犀利的光,浅浅眯成一道缝,观望着禹绯辞的神态。
后者唇角弯弯,眉目间有几分慵懒的平静,轻声吐出几个字,“我是来讲合的。”
讲合?
这话从一向好斗想要只手遮天的的魔尊口中听到,还真是让源南宵难以置信,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明明以现在的局势看起来,孤立无援的人是尊座你啊,”源南宵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你只一人就敢来我天界,就不怕无法全身而退吗…”
话音未落,一阵巨兽的嘶吼便像张网一样细密地落下,带着火光的鎏金双翼在众天兵头顶笼罩了一片巨大的暗影,眨眼间无涯已落于禹绯辞身侧。
当初在梵净山短暂的见面后它便一直在寻找禹绯辞,直至万枯山血魔鼎的威力扩散,它便赶紧循着那气息赶来。
禹绯辞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无涯这条尾巴,只是任他随着罢了。
无涯是远古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兽,本就强得与这六界格格不入。若论单挑它能与源南宵不分伯仲,甚至略逊于他。
可在战场上,它是禹绯辞最好的武器,惊人的耐力和凶残的秉性,无视任何物理攻击的无涯,足可以一己之力抵挡千百天兵。
源南宵脸色微变,他确实不是禹绯辞的对手,前世也只是依靠偷袭才能将他置于死地,若是真动起手来胜败还真是难以预测。况且看禹绯辞无畏的架势,说不定还留有什么后手…
似是权宜了一番,源南宵笑了起来,眼神随之变得友好亲和,“哈哈哈…神魔休战自然是好,天帝日夜祈盼六界和睦,如今…”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继而看着禹绯辞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问道“你是有条件的吧?”
“不错。”禹绯辞不假思索。
“什么条件?”
“我要一个人。”禹绯辞唇瓣轻扬,掷地有声,“就现在。”
“哦?”源南宵挑了挑眉,“不知尊座所指何人?”
“霁月仙君的神兵旷寒古琴,琴灵所化之人—曲阑珊。”
当禹绯辞再度念出她的名字时,心脏却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就像是躲避疼痛时的应激反应。
“神兵之灵化人?我想是尊座搞错了罢,这神兵有灵不假,可化作人形还是闻所未…”
源南宵话音未落便被禹绯辞打断,他眉眼间已有几分烦躁,“想必将军知道,我耐心一向不是很好,你若这般推却,便是拒绝我的求合了?”
其实源南宵并无此意,他与霁月交往甚密,叶昭凡那废材神兵除了奏的曲子出众他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历经百年仍是未开灵智,何时就化作人形了。
源南宵叫来手下,命他前去逐化宫请霁月仙君来此对峙,然后又看向禹绯辞微微点点头,展颜笑开。
“叫来霁月一问便知,尊座为何要找此人?”
“呵,你们天界的章程还真是拖沓,我只要曲阑珊,叫来一百个霁月又有何用。”禹绯辞答非所问,声音清冷,在空气中凝结成寒意。
…
只片刻,霁月便腾云而至。
他一身胜雪白衣,身姿飘渺,流泻在肩头的银白发丝,闪着光泽。本是温润如玉的上仙,一向不喜形于色,此时脸上却布满阴霾。
霁月怒视着禹绯辞,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缓缓开口,“阑珊的过,自应由我这个主人来担,倘若我霁月的一条命能换来天界的安宁,那也值了。”
“霁月…”源南宵紧张地盯着眼下对峙的二人,随时做好了拔剑出鞘的准备,天兵们手中的长枪也是直直立起,气氛一下子僵到极点。
禹绯辞却忽然大笑起来,他望着霁月就像是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许久才收敛起笑意,寒意随即便末到眼底,一字一顿地缓缓道出,“她拿走我很多东西,你用什么还?你这条命?”禹绯辞勾起唇角,讥讽一笑,“如果我没记错,仙君这条命好像还是我给的吧,再收回去?”
轻蔑的目光划过霁月落至别处,“我没兴趣。”
双方僵持半晌,忽然传来一阵清灵的女声。
“仙君,我愿意跟他走。”
曲阑珊见霁月被急召,心里生出不好的感应,便偷偷跟着他,没想到正撞见眼前这一幕。
她拨开围绕着的天兵,在禹绯辞的注视之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护在霁月的身前,从容不迫地抬眼对上他那复杂的眸光,没有一丝闪躲。
“我跟你走便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