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塑料桌,苍白的审讯灯,单面的观察镜子,特制的合金锁。这就是鹏呆了8个小时的地方中所有的物件。
“名字,时间,做了什么事。”坐在鹏对面的人抹了一下背头,摘下金色眼镜呵着气问道。
鹏翻了个白眼,“算上你已经第六波了,还要我说多少遍,拜托,让他们拿出录音笔,塞到你耳朵边好吗?”
“身份不同,职责不同,目的不同。”那人重新把眼镜戴上,“对我,你要再说一遍。”
“二月六日,我,云鹏,闯入红光区想变成昔人,那个叫明宇的追我进来,后来好像是什么红光蔓延了,他受到了怪鸟的攻击,我把他救了出来,然后一帮人给我按倒,我就在这了,就这么简单。”鹏不耐烦的一口气说完。
“简单?你知道明宇丢了一只手,还在还躺在特种医站吗?”
那人的脸淹没在灯下,声音更是毫无感情色彩,鹏看惯人情,竟也听不出他的喜怒,不过听着话的意思,应该接下来要和前五波人一样训斥自己了。
“相思鹦鹉,紫藤瘤树,即便在阵营对立的情况下依然能将明宇救出,你第一次任务完成的很好,但你原本可以做的更好。”鹏听的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桌子上。
“昔人昔人,何为昔人?人们把强大的变种人类尊称为昔日的人类,这个群体和普通人已经有了巨大的区别。你虽然刚刚突变,但只凭借肉体力量,也足以让一只重伤的红冠鹦鹉丧命,但你竟然望风而逃,由此也可以推出,你并不是个勇敢的人,相应的你的任务难度我也会合理的安排。”
那人站起身来伸出手,“介绍一下,我来自红都最大的变种人管理民营公司——蓝海科技,你可以叫我宁风。”
鹏一只手被特制锁链锁在桌子上,出于礼貌只能勉强起了个半身伸出另一只手和宁风握在了一起,“虽然你说的话我一句没听懂,但我知道蓝海科技,整个红都的最大的房地产商”
“那是以前的事了,我们现在更是一家科技公司。”宁风抽回手,耸了耸肩。
“有什么科技比房地产赚钱?”
“……”宁风被他搞得无语,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变种人行为准则与劳务合同。
“现在对变种人的管理十分严格,就两种出路,要么就是进入市里组建的变种人卫队,成为光荣的封狼者;要么就是加入像我们这种民营企业,当个满身铜臭的赏金猎人。第一条路以你这种出格的行为,完全没有希望。所以说,你最好是选择我们。”
“我要是都不选呢?”
宁风闻言把审讯灯拉高,将脸与鹏贴近,“那你就有可能成为像'业'组织那样的败类变种人,在危害社会的同时受到无止境的追杀和通缉。而我们,绝不容许这种可能的发生。”
鹏观察着宁风那张帅气的脸,一丝不乱的背头下镶嵌着精致的五官,高高的鼻梁上戴着一副好看的金丝镜,配上开怀的灰黑色休闲西装,好似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鹏点点头说道:“你就是给我天大的胆,我也不敢去危害社会,我突变的原因仅仅就是为了赚钱……”鹏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赚正当的钱。”
“虽然变种人资源是各个公司争抢的对象,但我还是提醒你一句,我是第一个审讯你的民营公司,在我身后排队的还有十八家,你如果想挨个将你的经历诉说一遍,那这份合同你可以不签。”宁风做势将合同抽回。
“我签,我签,只要有钱赚,给谁干都一样。”鹏也没看合同内容,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鹏?你的姓呢,你不是叫云鹏吗?”宁风看着他写的名字皱眉道。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鹏。”鹏低下头,好似触发了心事。
“随便你,我去给你办手续。”宁风挑挑眉不再追问,起身走出审讯室。鹏又开始无聊的敲桌子,等他数到五百多下的时候,门再次打开,宁风正熟络的和一个穿制服的人说说笑笑。
“走吧,你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宁风站在门口,背对着走廊窗外的朝阳,万道红芒和他融为了一体,这幅图像成为鹏在审讯室最后的记忆。
……
红都的高楼大厦以海泊河沿岸为最多:鳞次栉比的玻璃幕墙,横跨数十米的led屏,令人炫目的灯光秀,充分展示了充满科技感的现代都市魅力。茫茫多的钢铁森林中,最为壮观的便是蓝海科技耸然入云的巨型双子塔。
气派的喷泉雕塑前,宁风指着双子东面的塔对鹏说:“我们蓝海科技有东西二塔,东塔名叫'志起',为变种人类服务基地,以后你的任务会从这里发布,你的能力会在这训练,当然也是你起居的地方。”
“我有个未变异的妹妹,能住进来吗?”鹏听到起居俩字,抬眉问道。
宁风白了他一眼,“变种人三个字我说的不够清楚准确吗?”
鹏漠然无语,自己冒险而为的初衷就是来自于杨帆,他绝不可能将杨帆继续扔在那个潮湿昏暗的桥底。
宁风盯着他皱成一团的眉,似乎看穿他的心事,“我会先借你一笔钱,在附近给她租个房子吧。记住,要还的。”
宁风说完摇头了摇头,继续指着西面的塔介绍:“西塔名为'梦飞',专注k能源材料及战斗器材的研发应用,包括非限制类武器、防护、功能等装置。”
鹏在海泊河桥下住了四年,自然知道这个地标建筑,红光来临前自家的物业便是蓝海集团,自己还随母亲来这里选过楼盘。
但随着四年前自家的房子因为母亲的癌症扔在了医院,蓝海建筑的招牌也换为了蓝海科技,这栋建筑便与自己再无什么关联。
“今天我安排一场体能测试,简单的勘验一下你的变种能力和类别,以便分配任务。至于战斗的小组,我手下共有四只实力不一的小队,能力不同,得到的任务就不同,赏金也不同。能进那只队伍就要根据你的测验表现来定。”
说到这,宁风上下打量了一下衣衫褴褛如同乞丐的鹏。
“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这副形象算什么样子。”宁风嫌弃道。
“还有,像我这种级别的招募人蓝海里、蓝海外还有很多,如果他们日后要挖你,你也可以凭意愿随时换岗。”宁风将手摊开耸耸肩。
鹏听言摇摇头,忙说自己忠贞不二,永不背叛公司等等话。
宁风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背过身趴在喷泉旁边道:“这些话就免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本就不需要解释。”
说完这句话,宁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虽然我们没有统一入伍的封狼者那么多规矩,但我们也有自己的信条,你只需要记住八个字。”
宁风转过头对着鹏一板一眼的说道:
“人的自由,是相对的。”
……
海泊桥下,杨帆清晨起床便发现鹏哥消失不见了。这对她来说,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四年来鹏对她可谓是寸步不离,今天的不告而别却让她小女儿心思百转千长,甚至想起了一些不愿回忆的事。
父亲死后,继母改嫁,家还是那个家,屋子却换了主人。
“如果没有鹏哥,自己恐怕早就死了吧。”杨帆想道。
她非常信任鹏绝不会抛下自己,她更愿意去猜测鹏是为了自己治病的钱趁着夜色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时刻处于黑暗中的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她怕被抛弃,更怕鹏遭遇危险。她在纸壳堆中蜷缩成一团,一朵朵冰花在眉梢凝聚。
好在,鹏的拥抱让一切猜疑散去,眉梢发间的雪霜也随之消散。
“哥,你去哪了。”杨帆咬着唇低声问道。
“这个故事有点长,今后我会慢慢跟你讲。还有,以后我们不住这了,我在前面的临安街租了房子,你以后就住那。”
女人的心思总是细腻且敏感的,杨帆当即抢道:“我以后住那,那哥你呢?”
鹏拍打着杨帆的后背,眼神随着桥下的青砖缝里的蚂蚁左右移动。他勉强开口道:“我会去常常看你。”
海泊桥下的风的味道是冰冷的,它裹挟着沙石拍打在纸壳屋上,发出莎莎的声响,与桥上汽车飞速的轰鸣声形成交互的协奏曲。
“知道了。”杨帆低下头,沉默良久后发出了声音。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鹏虽然已经是昔人,但身体似乎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被无数针扎,每一秒都倍受身心的折磨。他只能哑声道:“去年的今天我们吃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说着,他用手轻轻分开杨帆的垂发,露出一张虽然脏乱但清纯的脸来。
杨帆摇摇头,她心乱如麻不想开口说话,更记不起什么去年今日的事。
“二月七号是你的生日,我们去年吃的独味佳的茶酥,你当时说每天都想吃到,不是吗?”
鹏从身后拿出一大包糕点摆在杨帆的面前说道:“帆帆,生日快乐。”
风停了,桥上的车好似也停了。
杨帆摸索起一块茶酥放在嘴里,嘴角奋力弯起,朝着鹏笑道:
“是啊,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