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图新和周胖子近乎彻夜未眠，他们大都在攀谈着家常和曾经拂过的琐事。当然，周胖子还有破解密码的要事在身。
东方欲晓，柳图新在旅馆精心洗漱了一下，昨夜书架上酣快淋漓的诗篇给予柳图新莫大的精神鼓舞：“平明拂剑朝天去，薄暮垂鞭醉酒归。”
潜入地下层的风险是不可估量的，一旦被监控设备发现，它们就会发出急促的排异警报，柳图新的位置也会直接暴露在上级们的耳目之中。到时候，补完参与者对这个世界隐瞒的弥天大谎将瞬间化作泡影，无法挽救。
“我可以让那个冒失的实验员代替你取样原生神经胺。”周胖子在柳图新将要出发前最后一次提出了较为保险的方案。
“倘若实验员可以从地下带出纯净的原生神经胺，上级们岂能坐视不理？”柳图新早已经做好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准备。此时的他已经听不进周胖子的心声。
“我没有办法取缔生命歼灭设备和天网监控的运作……”周胖子有些懊恼：“说真的，比起你自己孤军奋战，同伴相互间的默契配合才是真正遵循补完的行为啊，还记得X博士提出的‘细胞社会学说’吗？”
“用曾经的我去告诫现在的我么……”柳图新笑了笑，说：“你的意见我记下了，把你的后台借我用用就好。”
周胖子似乎明白了柳图新言语之中蕴藏的心事，便默许了柳图新的请求。
看着旭日东升，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国立精神病院的地下打响了。
柳图新身着制服，潜伏在二层的更衣室中。周胖子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传达给了柳图新，意图让柳图新在这繁杂如麻的数据海洋中指点江山。
那位冒失的实验员在柳图新的意识征服下前往了自己本应处于的工作岗位。这位实验员主要负责原生神经胺的信息分子植入，也是整个流水线最核心的一环。
实验员眼中的景象通过获能电子携带的数据传输至周胖子连夜赶制的信息电子获取设备，并且利用补完参与者对获能电子信息的高速处理能力进行即时翻译。很快，那奇妙的生产线光景映入两人的眼帘。
“这……”柳图新感叹道。
地下15层，数十米高的仪器，生产的“商品”仅仅是不足几百纳米的超高分子蛋白——信息神经胺分子。双联仪器的巨大蓝色试管内饱含的，正是柳图新等人苦苦追寻的原生神经胺分子。不过那微蓝的试管内壁是世界最坚硬切化学性质及稳定的材料——耐高温集簇石墨烯，利用质子仪器将石墨烯横向分子间的引力提高至原来的数千倍，从而使分子间的键能增大，对原子内电子的引力增强。石墨烯外层包裹的耐核材料可以大幅度地吸收本应给予石墨烯的化学反应能量甚至物理衍射能量。这也让强攻强掠成为一种痴人说梦的幻想。
柳图新并没有对连续几排自己从未见过的巨型仪器感到惊讶，当员工们排队食用固定的神经胺分子时，大量关于原生神经胺组装的讯号流入他们的大脑，随之也被周胖子的计算机捕获。柳图新突然唆使着周胖子备份日志文件和后台存档，这让周胖子有些不解。
“这可是你说的，他们所服用的神经胺毒素具有目的性取缔的效果！”
周胖子恍然大悟，即使做出了保备份。
果然，不过数分钟，所有从那位被控制的实验员脑中读取的信息被一种未知的数据乱码覆盖。新的神经胺分子衍生出的信息完全覆盖了之前目标的所有目的动向。
“X博士研究的神经胺分子还是不及上层人士的水平……”周胖子突然叹了口气，偷偷抱怨着。
很快，依靠从上级所制造的神经胺所包含的信息分子，柳图新获得了将信息分子植入原生神经胺的方法，不过原生神经胺的获取仍然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亦如探索可知宇宙之外的谜题。
这时，一阵意想不到的甜美声音传至两人的耳朵，起初，他们都纷纷视其为多日不闻女色的幻觉。
“喂？我在叫你们呢，两位先生。”那阵甜美却饱含着一丝刁钻的声音再次拂过两人的感觉。
“是崔婉婷？”柳图新总觉得这阵声音有些耳熟，他努力翻找着记忆篇章正中的位置，最终确定了这一结果。
“崔婉婷？”周胖子提出了疑惑。
“就是‘蝮蛇’。”柳图新回答道。
“‘蝮蛇’？我记得小半年前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副男性本质的模样，难道？”
“我觉得，我应该是和你们一样，完成了最初的补完。”崔婉婷直言不讳地插入两人的对话中。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柳图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自己关于原生神经胺获取的难题叙述给崔婉婷。
“嗯……我也没什么办法诶，我只是一个单纯的服装设计师……”崔婉婷那种失落的语气似乎迷住了两位久不见异性的汉子。
“没关系，这种事情还是要交给我们男生去做。”周胖子的干劲突然高涨了不少。
“喂，死胖子！刚才也没见你这么认真。”柳图新抱怨道。
“怎么？你也让我享受一下甜美的少女音吗？”周胖子笑哭的表情突然映射到柳图新的脑皮层中。
“你……”
如此活跃的气氛，如今也只能在补完参与者的共享思维中捕捉到了。被补完的灵魂，即使在外人眼中看来失去了作为人的“灵魂”和“爱”。实际上，人类的本心永远是人类，只是多出了几个与你形影不离的背影罢了。
“迷途知返的人，就是那些参与补完的牺牲品啊。”放送监视周胖子和崔婉婷影像的那面液晶屏前，那位内心狰狞而崩坏的老人不知何处去向，留下的只有那位品咂着龙舌兰的黑衣使者。
“我X博士，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人类补完，毕竟这可是我一手创作的杰作……”黑衣使者的面容十分复杂，一种佯装的喜悦背后，遮掩着一种痴情，夹杂着一种后悔。即使屹立国之顶端，却不得不抛弃自己原本的初心。
“柳宗岩最终还是去应付那只挣脱了笼子的喜鹊……不过白兔和黑鼠，就真的无力挣脱这不堪入目的枷锁吗？”X博士将酒盏中的酒饮光，趁着微醺所催生的“虎心熊胆”，X博士将对于柳图新而言最后的脑波讯息传达至他的脑中——是原生神经胺的工艺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