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画展如期举办。
这天清早，负责城内治安的卫兵在圣马广场中心的巨型雕塑前，用木板隔出一座回形走廊，正反两面挂满了来自三家画坊的各种作品。
任何人，只要着装体面，都可以免费参观。
原本知道画展消息的贵族其实不多，好在圣马广场上的那座名为审判者的雕塑却是圣玛帝诺王国权利的象征，周围居民多是贵族子弟，就连总督府也坐落在此处。
此次画展，是特雷萨有史以来第一次画展，出于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再加上本就离着不远，甚至不用刻意宣传，当天就聚集了不少贵族子弟前来看展。
当然，其中还包含了一些临时路过的商人和市民。
沿着由木板搭建出来的廊道观赏完所有画作，出口的位置在审判者雕塑的正下方，那里则摆着此次画展的主角。
一副足有三米宽的巨幅油画，该画以黄昏为背景，描绘出了一群教会僧侣、修士共进晚餐的场面。
画中人虔诚祈祷，神情严肃，余晖照在他们的宽袍上，头顶上，脸庞上，映染出微弱的圣洁气息与光辉，然而在光亮背面，漆黑如永夜的暗处，却有一种不可言状的东西，正在缓慢生长。
此画立刻引起了巨大争议，有人说这是对黄昏教会的亵渎，暗示教会修士和僧侣实则是魔鬼的豢养者。
有人赞同，但也有人当场驳斥，说这副画准确的解释了教会的那句格言。
“黄昏已近，静待黑夜。”
不正是希望人们可以坚守信仰，平静面对未知的黑暗时刻，以莫大勇气和决心来面对在黑暗中滋生的恐惧？
双方各有支持者，一时争论不休，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者越来越多，争论也越来越激烈，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男性。
相较于此处的吵闹，雕塑背后的绘画区则显得要安静得多，那里大多都是女性，她们安静地坐在椅子上，耐心等待自己的画像完成。
即便画的不好，无法挂在客厅里，那就在自己房间里，如果实在觉得差劲，到时候扔了也不可惜，毕竟不要钱。
时间来到下午，有不少人拿到了自己的画像，整体看上去还算满意，就是稍微小了点，可拿起来细看，越看越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有几位贵妇拿着画重新回到展区，拿着自己的画和挂在木板上的画进行比较，很快她们就发现具体少了些什么，正是画中人拿在手上或是放在身旁的白色器具。
她们折返了回去，向那些学徒们打听，结果学徒们纷纷摇头，只知道叫瓷器，至于价格和商铺位置则表示并不知情。
对于贵妇们的表现，站在广场一角落柯尼尔都看在眼底，丝毫不觉得意外，
普通人对某种新兴事物的认知和兴趣，基本建立在最初感官上，说白了就是看颜值，他的瓷器肯定不如现代工艺品，但在这地方，除了贵金属以外，差不多属于最能打的，怎么可能不会引起这些贵妇们的兴趣？
而且说是画展，其实就是定时投放的密集广告，展出的画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副，其中有大概有九十幅上面都画着他的瓷器。
哪怕是个近视眼，一路逛下来，多少也会好奇画上的瓷器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画上的人有，而且拥有瓷器的人还挺多，可偏偏来看画展的贵妇们不仅没见过，更没听过，这对自觉高人一等的贵族来说，是一件非常令人憋屈的事情。
除了攀比心理，里面还运用了一些盲从心理，别人都在用，那自己该不该用？
相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毕竟里面包含的要素有点多，比如性格和经济状况，但柯尼尔相信大部分人会选择尝试，既然是贵族，那你这‘贵’字，多少还是要有所体现的。
都说玩战术的心都脏，柯尼尔觉得其实完心理，尤其是玩消费心理的人其实也挺脏的，反正这一套又不是他发明的，是他照搬过来抄的作业。
但如果最终不能成功引起话题，那他估计要哭死，要知道为了整这么一出，他可是花了将近12个太阳金币，几乎是他四分之一的储蓄。
请城内卫兵维持秩序需要钱，请人定制木板需要钱，展出的画需要钱，说是免费替人画画像，那都是他出的钱，否则这些人不敷衍了事才怪，就连那副引起争议的‘黄昏下的晚餐’也是他出的钱。
作业他是做完了，就看接下来几天，能不能得到一个好的分数，就从第一天的情况来看，前后加起来就只有百来个人，只能说非常一般。
对此柯尼尔颇有些无奈，他将目光投向那些争论不休的贵族同胞们，真希望他们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为了一幅画搞出个大新闻，总比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靠谱吧？
“或许是不是该找点托，强行带一波节奏？”
经过再三考虑，柯尼尔保留了这个选项。
平平无奇的一天悄然而逝。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前来参观画展的人数有着稳步的增长，但远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于是当夜他召开了紧急会议，让商团成员准备搞事。
可万万没有想到，次日前来参观画展的人数突然暴增，达到了六、七百人，整个圣马广场爆满，大多数人挤在那副争议不断的画前，似乎不看一眼，不评论一句，不争论几句，就显得自己与那些庸碌无为的平民没什么区别。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第六天，黄昏教会的人居然也来到了广场，而且还用了10个金币强行把那副画给买走了！说是要挂在教堂里！
柯尼尔当即找到那三位画师要求分红，毕竟这个点子可是他出的！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算是分到1个太阳金币，稍微弥补了一下自己的花销。
只是刚一谈完，负责维护广场秩序的那位卫兵队长就找上门来要求加钱......
柯尼尔又是一阵好说歹说，承诺加钱，但是要等到画展结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总督亲自下令，取消了画展。
三位画师一夜成名，他们的画被挂在教堂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特雷萨城，要知道这是黄昏教会首次在教堂内挂画，破了先例，重磅程度不亚于皇帝陛下娶了一位来自东方哥帕克部落的蛮夷女子。
紧跟着，黄昏教会又传出一则消息，说是想购买‘黄昏下的晚餐’餐桌上用的餐具。
一夜之间，城内所有陶器作坊全都被挤爆了，人人都在问，哪里有瓷器卖？
说真的，柯尼尔听到这些消息后觉得有点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