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行望着此时狼狈坐在地上的男人,目光中难掩愤怒。
事情果然没有他想得那般美好,他容忍他人一丈,他人却一尺也不愿回报。
“陈冲师兄,好久不见!”三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语意冰冷。
林中杀出之人正是陈冲。此时的他灰头土脸,细目中充斥着惊诧之意,怎么也料想不到眼前这个一个多月前还随自己随意拿捏的青年,这会已经有了比自己更胜一筹的实力。
当然,陈冲资质欠佳,武艺在玄天教中只得算上平平,大多时候能在教中横行,都是靠着白斩的面子。
“师弟,好久不见……”陈冲强装起镇定,尴尬的笑了一笑,目光则看向三行后方,朝着另一名弟子拼命使了眼色。
这番样子自然是被三行看在眼中,他这才想起在场还有一人,急忙回过头去,耳畔却立即传来破风之声,一枚透骨钉裹挟杀意如疾电划过三行耳畔,若不是他及时转身微微移开了位置,那枚钉子怕是就要正正地钉入三行的后脑。
面目无甚奇特的玄天弟子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嘁”了一声,手中又闪出几枚制式相同的透骨钉来。
三行眉头紧蹙,反应过来方才其实是生死一瞬,此时后背不由冷汗涔涔,他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还未站起的陈冲,用同样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就因为白师兄颜面之事,你们就要下手杀人?!”
陈冲有些慌乱起来,对着三行连连摇头,又朝着那名玄天弟子一声大喊:“你他妈的在做什么!”
那名弟子面无波澜,仿佛没有听到陈冲的叫喊,双手一甩,几道流光疾袭向三行。三行没了那夜在饮水镇时的神奇武功,此时根本没法将暗器逐一击落,只得运气将内力附于木剑之上,在身前快速地画圆。而这圆画得快了,竟也形成了一道屏障,那些透骨钉飞到此处,要不就是被木剑击落,要不便是受到内力牵引而改变了方向,无一得以靠近三行的身躯。
可上身的经络此时又有些疼痛起来,三行知道自己方才疾运内力御敌,加上有些气急攻心,此刻经脉上有些刚好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再这样下去,萧轩一个多月的医治便是全部白费,而且二次裂开的伤口,真的还能再次愈合么?
“不得恋战,转守为攻才行!”三行看着对方虽是玄天教弟子,可身上并未佩戴长剑,使的也是不知名的暗器手法,如此近身一战,自己定有胜算。
三行定了计策,急忙就要气沉双足向前攻去,却突感左耳上传来针刺般的疼痛,于是摸了摸耳朵,手上竟沾染了一抹猩红。原来是方才第一枚铁钉擦过耳旁时留下的细小伤口,这会才刚刚崩开流出血液。
“这是?”手上沾染的血液冒出一丝青气,三行疑惑地看向那不具名的玄天弟子,对方面目依旧冷淡,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三行的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浑身的劲力一时如潮水褪去,他无力地跪下,一时只觉天旋地转。对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手刀再次举起,三行想要挣扎起来反抗,却无奈意识不停飞快地流失。
“暗器里,有毒……”这是三行最后的想法,而这次他是如何也躲不过对方的一击了。
……
……
……
眼前是一片白光,三行意识模糊,一切都是恍恍惚惚。
我这是,怎么了……
三行喃喃。
空中缓缓浮现出一段文字,神智不清的三行不受控制地念了出来:
“气聚灵台,道三生水,上行百会,下沉涌泉,转而为火,再归灵台,清气自生,万法皆灭。”
体内气息有意识般地自己行动起来,三行的周身先是一阵极寒,转而又是一阵炽热,如此往复之后,点点白气竟从他的周身缓缓冒出,而这白气之中夹杂着点点青气,正如他先前从自己的血液中看到的一般。
眼前的白光渐渐散去,三行眯起眼睛,一切开始变得逐渐清晰。
他看见陈冲已经从地上站起身来,此时似乎正在和那使暗器的玄天弟子剧烈地争吵。
“谁让你杀了他的……疯了……交待……白师兄的意思…..”
三行无法听清陈冲的全部话语,但从其只言片语中似乎可以得知,陈冲的本意似乎不是杀害自己。
话说到激动处,陈冲拿手往自己的方向指了指,一转头过来见着自己睁着眼睛,面露惊讶,连忙小跑过来把自己扶起。
“祖宗…..挺住…..”陈冲胡乱地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似乎是在关切自己。
另一玄天弟子此时难得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也是快步走来,可他没有如陈冲那般为自己还活着感到兴奋,很显然,他的讶异是因自己此时还活着。
他一把推开了陈冲,伏下身来,三行看见了他手掌中夹着的闪着黑光的透骨钉。
“去死!”
看他对着自己的头顶举起了手掌,三行终于听清了他人的话语。
本能地闭上双眼,三行的耳边嗡嗡作响。这时,突兀的怪异声音响起,耳畔吹过一阵微风,三行以为那是钉子钉入自己头骨的声响,但却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疼痛。
自己确实还有意识存在,三行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漆黑,画面由近及远,他这才看清,横在自己眼前的竟是自己先前丢弃的木剑。
适时残阳如血,映在三行眼里的,不是暴戾阴狠的玄天教杀手,而是一抹如残阳般暗红色的背影。
玄天教弟子的手掌摁在木剑上,掌中的透骨钉已穿透剑面,然那木剑突然一转,剑面转为剑刃,直直击打到他的手心,一股强悍的内劲传来,一阵剧痛令他急忙撤开手。滴滴鲜血流下,手掌已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众人于此皆是吃了一惊,陈冲看向那如鬼魅般出现的人物,一身慎红布衣,面部被一部可怖的魍魉面具遮挡,中长的黑发凌乱不堪,背后则背负着一柄如血色般暗红的锋利长剑。陈冲见着此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浑身散发的杀气令他想到了一个故人,一个早已死去的故人。
但陈冲向来是不信鬼神的,他按住颤颤的双股,拱手问道:“还请教阁下名讳,为何要干涉本教之事?”
来人没有回答,那持透骨钉的玄天弟子却先偷偷动了手,只见他一手紫气,一掌裹挟着气劲直取“鬼面”命门。可鬼面巍然不动,只是一声低吼,一股杀气气劲便腾腾而起,手中木剑一扫,一道黑幕急袭向前方,瞬间裹挟着敌手倒飞而起,而后重重地跌入了远处的林中,再无声息。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受到对方的杀气,陈冲双腿已不只是发颤,他若无骨似的跌坐在地,眼中惊骇地望着眼前的一尊杀神。
“有刀鬼的暗器,却全然不使他的幽冥十三变。使得人道司的花月鬼掌,内功却又是玄天教的中正内劲。身为玄天教的弟子,却又在此要残杀自家门人。这一切还真是有趣得紧啊。”收起杀气,那“鬼面”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嘶哑,叫人听得浑身不适。
而似乎是想起陈冲方才的问话,那人将木剑往土里一插,拿手抖了抖手臂袖管上的落灰,说道:“人不人,鬼不鬼,哪有什么名讳。”
“而且,恕我直言,”那人看着陈冲,突然转了话锋,“你这小子又凭什么知道我的名讳?”
陈冲闻言,脸上青红不定,突然想到一事,声音颤抖却依旧提了音量道:“阁下还请自重,此处是玄天教地界,阁下言行若辱及教门,怕是对自身不利。”
陈冲看不到对方面具后的容貌,但还是能看见对方露出的双眼此时正在细细打量着自己。
“陈冲?”“鬼面”突然问了一声。
陈冲皱起眉头:“阁下怎知我的的姓名?”
那人没有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时杀气再起,他一脚踢起地上的木剑,如一头猎豹般弹射而出。陈冲见状来不及起身,便急忙提剑与之相抗。
只见“鬼面”挥剑横劈陈冲,陈冲执剑防御。然木剑剑刃与钢剑剑刃相交之时,两者便像互相调换了属性。陈冲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鬼面”顺势一个转身,调转木剑,掷剑而出。
剑柄如雷霆之势击中陈冲胸口,鲜血登时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倒在地上痛苦万分地翻滚着,方才一击,怕是震动了他的心脉。
隐约看见“鬼面”走向自己,可周身杀气不减分毫,陈冲心中的恐惧此时再也压制不住,他开始不住地求饶,带着哭腔求着对方放过自己。
那人蹲下看着陈冲此时卑微的模样,沉声问道:“陈冲,十年前陷害我的人,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