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越国百年风云变幻,期间多少快意恩仇。百年前越太祖刚刚立国之时,北有苍琅国十万精兵来犯,南方则有伏虞、定海、傲穹三国虎视眈眈,国境内派系之争更是错综复杂,在那样的乱世之中,自是英雄鬼雄并起,今日小女子要说的,便是那时的魔道魁首,魔剑魔君……”
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微微暖风拂过人烟稀少的海边小镇。小镇郊外落满尘土的破旧酒馆中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人,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女子,此时正坐在酒馆的一角,饶有兴致的说着百年前江湖中的奇人轶事。
女子身前不远,是一个眉目疏朗的青年,青年身后负着长剑,此时正专注地盯着自己,似是认真地听着自己说书。
远处一桌坐着一个佝偻老者和一个面目英俊的男子,老者一身破旧黑袄,男子则锦衣华服,两人同桌而饮,许久并无交流。
直到英俊男子听见女子说话,他瞥了女子一眼,只看见女子素面朝天,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便又转回头去,对着老者说道:“这姑娘声音清亮,若是唱些风化雪月,定是十分动人的,可偏偏却要学那些老气横秋的江湖先生说些打打杀杀,可惜了这天生的好嗓。”
老者轻咳一声,不做回答。男子也不自讨没趣,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女子耳灵,闻言却不做反驳,只是轻笑地冷哼一声,然后继续说道:“那魔道魔君呢,名作‘历战生’。”
听到这个名字,英俊男子的身躯微微一颤,老者倒是古井无波,自顾自地喝着手中的酒。
“那历战生生性喜怒无常,为人豪放不羁,武学造诣可谓是睥睨天下。之所以说他是魔道魁首,是因为他嗜杀成性,且杀人从不需要什么缘由,无论是正道邪道,惨死于其手的不计其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当年藏剑谷全派上下百余人众,以及当时邪门冥府的掌门及其六道鬼司。后来万佛寺高僧集结数百名江湖高手一同追杀历战生将其逼至此地佐近的饮水镇,可到最后不仅没将他伏法,倒是半数高手都命丧其剑下。”
女子身前的青年闻言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发问:“世上当真有人有这么高超的武功,能够以一敌百?”
“哼哼,这位小哥问得好,”听见有人问话,女子显然是来了兴致,“实不相瞒啊,小女子我曾经有幸在御天府见过玄天教前辈出神入化的使剑技艺。数十个穷凶极恶的盗匪,那真人只消一剑穿云,便只听得一片叮叮当当的响声,再看那些恶徒手中的兵刃竟已被尽数卸去。那些匪徒见手中突然没了兵刃,下一刻便吓得向四周仓皇逃窜,而真人身法如风,数息之间便点了那些匪徒的穴道。未使全力的玄天教门人便有如此威势,更何况当年江湖人人闻之色变的大魔头呢。”
“哈哈哈,可笑可笑。”
一个身负铁枪的浓眉壮汉坐在角落的桌边,抬起手中的陶碗,将其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听见女子所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女子听见这么一笑,柳眉微蹙,看向大汉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我看姑娘年轻,尚不知江湖险恶。盗匪杀人越货,坏得明明白白,玄天教的狗贼不仅犯下恶行,还要把脏水泼到好人身上,最后竟还要世人感恩戴德地称他们为“仁侠”。哼,这等欺世盗名的行径,恶心!”
壮汉说得义愤填膺。突然只听闻“砰”的一声,一旁一桌的三人突然拍桌全部站了起来,他们拔出别在腰间统一制式的长剑,愤怒地看着大汉。
“好你个万明江,杀我门人,辱我师门,还敢在此叫嚣?”
其中一人冲着大汉大吼。
“哼,三条恶狗跟了好久!”
叫万明江的大汉见状冷笑一声,
“爷爷我今日最后说一次,那日你们玄天教那姓程的淫贼奸杀素心宫的林女侠,被爷爷我撞个正着。那淫贼想杀我灭口,只可惜功夫没学到家,才被你们爷爷我一枪捅死了。”
“住嘴!我程师弟乃名门之后,家教甚严,岂会有这等卑鄙无耻的行径。更何况你行凶那日我白师弟还有四圣堂的卢师兄都目击了此事,才发出江湖格杀令。往后你畏罪潜逃,又杀害了多少江湖义士,如今血债累累,还敢搬弄是非!”
玄天教为首的年长剑客厉声斥责。万明江眼神闪过一丝疑惑,正要说些什么,一道剑芒倏忽间却已逼近眼前。万明江下意识的躲闪,长剑直刺的破风声在耳边响起,几绺发丝落下,有惊无险。
对方收回了剑,深吸一口气,剑势又如骤雨般倾泄而下。而就在方才呼吸片刻,万明江已站起身来,迅速抽出身后长枪,大力一扫,一点寒芒将如雨滴般的剑影尽数破去。一股劲风包裹着内劲,刮得玄天教三人脸颊微微作痛。
“好功夫!”一直在一旁观战来不及离开的说书女子忍不住惊呼。
方才出手的剑客是玄天教中的前辈高手,使出的一招乃是玄天剑法精义“星辰凌天”,而门中绝学就这样被对方轻易化解,玄天教三人皆是暗暗心惊。
“师兄,别与这恶人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他离开继续害人,我们结阵上吧!”方才出手的剑客对着更年长的一人如是说。
被称作“师兄”的人点点头,其余两人见状一齐施展轻功,转眼已将万明江围在中间。
“哈哈,好个驰名江湖的天下第一玄门正宗,今日又多一桩以多欺少的恶名,“万明江大笑起来,随即怒目圆睁大喝道,”你们便一齐上吧,我万明江又有何惧!”
惊人的声浪排山而来,扬起酒馆中的尘土,熏得人看不清眼前的场景。
说书女子只觉得鼓膜刺痛,忍不住堵住耳朵。尘土中只看见一个朦胧的身影在身前闪烁,以及兵刃相交闪烁的火花四处飞溅。
待得音浪平息,尘土落下,寂静中女子只看见持枪挺立的万明江,目光如炬地盯着有些气喘的玄天教三人。
酒店的掌柜和小二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影,先前揶揄的英俊男子和黑袍老者也好像瞬间蒸发了般寻不得踪迹。女子看向身前站着的听书青年的背影,猛然发觉,先前尘土中闪烁的着的,似乎就是这个青年的身影。
青年的手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划痕,鲜血从中流出,滴落到地上,女子正想要提醒他,却发现他此时正看着剑客手中的剑,目中无神地喃喃道:
“剑快了些,意慢了些,心体未合,可惜可惜……”
听到青年这么说,一名玄天剑客回过头来瞪着青年厉声道:“臭小子懂些什么,还不快些滚开,免得道爷伤了无辜!”
青年摇摇头,又说道:“你方才使剑撩一式,斩一式,点一式,纵然迅疾连贯,但既然已经撩空了,又何必去使接下来必会落空的两式。又或许你心中不想那么做,但手不由心,所以让这般上乘的剑术落了下风。”
那玄天教剑客想反驳些什么,嘴巴动了动,却吐不出一个字。
“还有你,”青年面向另一人,“你方才连对手都找不清楚,差点便要误伤了这位姑娘。若不是我帮你把剑锋引回到大汉那儿,你那两个兄弟怕是早就落败了。”
那人闻言,脸色青红变幻,也是语塞。尘土飞扬时,自己确实一时乱了分寸步伐,但又害怕尘土中铁枪袭来,故只得随意挥剑抵挡,期间剑端又确实感到一阵柔劲传来。在那之后,才勉强看见挥舞着铁枪的万明江。
“哈哈哈,小兄弟有如此见识,想必是个高手,但可别再揭这三个牛鼻子的痛处啦,这样玄天教在江湖还有什么颜面!”
万明江看着被青年怼得沉默的几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着嘲讽起来。
三人脸色铁青,被指点的其中一人忍不住阴声质问青年:“不知小兄弟姓甚名谁,师从何处,待今日我们解决了这个畜生,他日必登门讨教!”
“哦,告诉你们姓名也不打紧,我叫……”
青年正要报上自己的姓名,可突然一时如鲠在喉,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叫,我叫……”
说不出话的青年好像如梦初醒般想起了什么,急忙拉过说书女子的手,顺势轻巧地把对方抱了起来。还未等女子说话挣脱,二人已如一阵风般奔离了酒馆,留下酒馆中面面相觑的几人。
周围的景色飞速变幻,被抱在怀中的女子惊魂未定,只听见耳边的破风声和青年的自言自语。
“是了,我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