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惊小怪干什么?当年王露病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没有一个儿女服侍床前?”妈妈不屑地说,“年轻的时候造孽,老了就是这种下场。”
说起造孽,也不知道王巢曲家造了什么孽,王妹丁心里想,作为同学,她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但是不知道王巣枫现在在不在娘家,如果不在,她不想去。
王巢曲家的隔壁是开小卖铺的,为了探清楚王巣枫在不在娘家,王妹丁准备去小卖铺买零食,姐姐那俩孩子闹着一起去。出小卖铺时,王妹丁刻意放慢了步伐,想听听王巢曲家有没有什么动静。但是,他家大门敞开着,里面却安静得可怕,就像长年没有住人了一样,光天化日的,仿佛能听见里面回荡着幽灵的风声。
就在王妹丁吓得即刻转身就想回家时,姐姐那俩孩子吵吵嚷嚷地跑进了王巢曲家。情急之下,王妹丁大声喊了那俩孩子的名字,但是声音跟着俩孩子进入内屋,被埋没在黑暗里。没办法,王妹丁只得提着嗓子眼儿到门口探头进去。
“明辉、鸣卉!”
无论王妹丁怎么喊,回应她的只有孩子们的笑声。
“你们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啊?”王妹丁提高了嗓门,“我回去之后马上把零食吃光了啊!”就在王妹丁转身假装离开时,突然一只黑影从里屋走出来,吓得王妹丁连退了好几步。
待黑影走到门口,光线打在他的脸上,王妹丁才看清了他的模样——王巢曲。他整个人颓废得跟一个流浪汉一样,胡子都能捆成马尾了,头发像稻草一样杂乱不堪,衣服歪歪扭扭地随意搭在身上,还透出一股酸臭味。他应该好几天没洗澡了,或者更久。
“你没事吧?”
“还行。”王巢曲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了以往的神气,变得有气无力的。
“你节哀,振作起来,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谢谢。”
王妹丁第一次感觉,王巢曲也可以这么安静。
“我……我外甥和外甥女在里面,你……能把他们带出来吗?”
王巢曲没有说话,他默默地转身回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拎着那俩小屁孩走了出来。
王明辉和王鸣卉落地后,害怕地躲在王妹丁身后,扯着王妹丁的衣角。“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干嘛去了?”王妹丁心里吐槽着。
“谢谢你,那我们回去了。你……”王妹丁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巢曲,“你需要好好洗漱一下,收拾一下自己,重新生活。”说完,王妹丁就带着俩孩子回家了。
姐姐在家再待了一会儿,就打电话叫姐夫过来,俩人又分别载着俩仨孩子回去了。
乡村一入夜,就笼罩在一片沉寂中,零星的灯光宣泄着孤独的寂寞。王妹丁穿着睡衣躺在绵软舒适的大床上,这是一张铺有20厘米厚床垫的大床,弹性不错。这张床原本是爸爸给大哥买的,王妹丁一直睡的是木板床,在农村,女孩子不用睡太好的床。大哥王袁斩大专毕业后,爸爸就把大哥的床搬到了王妹丁房里,准备给大哥换新的更大更舒服的床。妈妈说,这是换给以后的儿媳妇睡觉用的,如果床太差,怕女孩子嫌弃不肯嫁。
闲下来的时候,王妹丁就会想起王民剑来,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你回家不回家?”
“我不回!”
“不回我们就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都吵吵嚷嚷的。王妹丁起床推开窗户,看见王巣枫和她的丈夫站在人群中间,正争得面红耳赤的。围观群众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自从结婚,”王巣枫丈夫咽了一下口水,“你问我要了多少钱给娘家?今天家里要装修,明天你哥哥要相亲,不是买好药材就是买保健品……好,我都迁就着你……”丈夫说着说着还哽咽了,“你爸出事了,我也没推辞,第一时间拿了钱出来……”
“我不就问你要点钱给我妈治病?”王巣枫突然大叫起来,“我妈都快病死了,你都不肯拿点钱出来?”
“我不是不肯拿钱,三十万啊!我哪里拿那么多钱出来?”
“你去借啊!”
“我借那么多钱以后我怎么还?”丈夫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你那出息的哥哥会帮我还吗?这么多年,他给你家出过一分力吗?”丈夫语越来越重了,似乎咬着牙在说话,“你爸出事,他出的钱?你爸的丧事,他出的钱?你妈生病,他拿出一分钱来了?”
“我哥不是没钱嘛?”
“你哥没钱,就我有钱?我有钱吗?”丈夫已经开始有点歇斯底里了,“你究竟有没有想过……”突然,丈夫停了下来,低头笑了笑,“算了,你们爱咋过咋过,你要是不想回家,我们就离婚吧!”说完,丈夫就在众人的注目下离开,骑上摩托车疾驰而去。
接下来,众人还围着吱吱喳喳了一会儿,也四散开了。王妹丁看着王巣枫独自站在那里伤心难过的样子,想下去安慰她几句。但是,刚转身,王妹丁才发现,自己想不出可以安慰的词语,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还是算了。最后,王妹丁下楼煮早饭去了,说是早饭,其实早上一般都是煮的粥。这个时候,爸爸早下田去了,妈妈也是。
煮好早饭时,妈妈先回来了,爸爸还没有回来,因为大家都没有办法确定各自的归家时间,所以一般都是自己先吃。
“妈,暑假我要到东关去打工。”王妹丁一边喝着粥,一边对妈妈说。
“跑那么远干什么?安全不?”妈妈脱下了水鞋。
“没事,是我学校的一个师兄组织的,大家都认识他,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有认识的同学和你一起去吗?”
“有。”其实没有,但是王妹丁不想再解释那么多了,省得麻烦。果然,妈妈听见有认识的同学一起去,就没有再追问了。
吃过早饭,王妹丁帮妈妈编织了一会儿虾笼,就收拾行李回学校了。
暑假很快就到了,今天是王妹丁踏上远方之旅的第一天,她收拾好行李,在学校门口等王纯良师兄现身,同在一起等待的还有一大群不认识的校友。大概半个小时过后,王纯良师兄终于现身了,他是从一辆长途大巴车上下来的,后面还跟着另外一辆大巴车。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大家都有微信,也就不难确认本人了。说真的,王纯良师兄长得可寒碜。168cm左右的身高,皮肤黑不溜秋的,脸上还多黑头。
“你是王妹丁?”不知道为何,王纯良师兄一眼就认出了王妹丁。
“师兄,你怎么认识我?”王妹丁感到非常好奇。
“我跟你的舍长鼎里现是朋友啊,我见过你几次,不过你没留意我罢了。”王纯良师兄说着帮王妹丁拿行李往车厢里放了。
“谢谢师兄!”
“不客气,能帮漂亮师妹拿行李是我的荣幸啊。”
听到别人夸自己漂亮,王妹丁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上了车,王纯良师兄就忙着招呼其他人去了,他本人也不坐这趟车,而是坐了另一趟车。王妹丁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便给鼎里现发微信:“你认识一个叫王纯良的师兄吗?”
“认识是认识,不是很熟。”
“我这次打暑假工的代理就是这位王纯良师兄!”
“那你得小心点,我不是很喜欢这位王纯良师兄。”
“为什么?”
“你自己跟他相处一下就知道了,总之,留个心眼。”
……
长途汽车在路上开了好久好久,久到大家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又是唱歌又是看车窗外的风景,又是聊天又是看电视,甚至还有玩扑克牌的……到最后,大家都睡着了。只有王妹丁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车窗外的一切。
这是王妹丁人生第一次出远门,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期待和憧憬,兴奋得无法入睡。
天上的云朵时而舒卷时而急涌,地上的风景每时每刻都在变换,一会儿是森林,一会儿是流水,一会儿是花坛,一会儿是草坪……电线杆上的细丝仿佛把天边都串联起来了,燕子落在上面,远远看去,就像一根长绳打了无数个结节。日落的时候,炫目的红霞照映着天边,把电线杆、细丝和燕子都拉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