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月时间,绿衣街的建筑已经被拆除了大半,这条和花街平分整个大象山半山腰的街,残垣断壁随处可见,从大浪的虎口侥幸脱险的开发商们又找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得到了徐老首长的许可,工程队打算把大象山炸平,以山腰为基石,往上延建房屋,以此容纳更大的难民。
绿衣街遍地都是帐篷,无论是原住民还是逃难而来的难民,都被安排在这些帐篷里,街道两旁的房屋已经拆除得差不多了,只剩临时搭建起来的警察局和一些发放赈灾物资的门面,如此破败不堪的街道与另一头的花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难民要是想进入
花街的一家酒馆里,卖着以前最受欢迎的啤酒,这些酒都是吴大伟让手下潜到水底下的河市带上来的酒,吴大伟自认为知道现在的人们需要什么,他们需要酒,需要麻痹,需要模糊。
一个小分队,穿上专业的潜水服,一大早上就跳进了水里,到了晚上,吴大伟带人在海边等候,等到了一个充了气的气囊,气囊拉着两箱啤酒和一只惨白的断臂。
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的男子走到海边,眯着眼,看了一眼那只断臂的断口处,如同刷了一层白漆的瘦脸在月光照耀下透着渗人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微微颤动,“还有吗?”
来人正是统治着花街的吴大伟,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遮住他的眼帘,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深深地刻着一道刀疤,时刻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大哥,没有了。”
就为了两箱酒,五个人了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吴大伟坐在前台,披头散发地抬起酒瓶,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
门可罗雀的酒馆并不像他想的那样,惊慌失措的人们需要麻醉,花些钱来买一醉解千愁,一醉忘世事,人们依然守在海边,每时每刻去测量水位,他们好像充满了期待。
“吴大伟,找我们有什么事?”阿生用手在迷糊的吴大伟面前晃了晃,看到对方没有回复,他自顾自拿出柜台里的酒,拿上两个杯子,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坐到他对面的王朝水接过酒一口闷了下去,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微微笑道:“这几天都忙着捡吃的了,都快忘了这酒是什么味道了。”
“刚出狱不久又被困住了,苦命人。”阿生点了点头,给王朝水倒满。
“坐牢跟这个不能相提并论的,现在的我,即使烂在这里,我也是自由的。”王朝水哈哈一笑,“听说朝露还想进山,我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拒绝,现在好了,不用忙活了。”
“进哪里?”吴大伟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巴掌推开面前的酒瓶,叮叮当当的声音引来酒馆外正在凝视那道水墙的人们。
王朝水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大梦初醒的美男子,撇了撇嘴,“真不知道小水为什么要叫他大眼了,那眼睛都不够塞根烟。”
阿生也把目光投向吴大伟,一如既往的严肃。
这是一个富二代,不愁吃不愁喝,锦衣玉食好相待,一辈子都不会饿死冷死那种,阿生不会眼红,但是会肺腑,出身好的人起跑线还是会比别人画前一点。
“美男子,三哥让你和政府合作,不要误了他狩猎的好机会。”阿生斜着眼,转头看了一眼门前的汪洋,“动物的感官敏感比人类强上无数倍,它们能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海啸山崩,这个时候,他们早就聚在宁城最高的山上了,三哥不惜命,很爱财,他希望你能理解他。”
“啊,一个体育老师,好一个体育老师,他为什么不去卖核弹头,要卖个供人自娱自乐的乐器?”吴大伟抬起酒瓶,升到嘴边。
“我很早以前就遇见过他,他跪在徐世杰屋外那天,我刚好路过,后来打听到,他把怀里的小女孩交给了徐世杰,然后去了学校,为了完成学业,我听说他总是捡别人的剩菜剩饭吃,多坚强一个人啊。”
周朝露搬到大象高中宿舍那天,吴大伟坐在车上,看着一个人背一个背包,站在门口发愣,那时候的周朝露还长着一头乌黑靓丽的秀发,朱唇皓齿,明眸浅笑,被誉为少女杀手的吴公子都有些自惭形秽,他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那个曾跪在别人门口求收留的少年如今多么意气风发,车窗是单向透视玻璃的,吴大伟看着周朝露,眼神里多少有些轻蔑。
那时那刻,周朝露像只猫,车里的人像国王。
周朝露也看着他,眼里的艳羡与渴望一览无余。
王朝水眼皮都不动一下,低着头喝着酒,酒水入口的时候有些甜,但是从喉咙下去的时候味道就变,“我操你妈,你说谁捡人剩菜剩饭吃?!”一个激灵,他抓起酒瓶,往吴大伟头上呼了过去。
周朝露刚刚把丁贺送走,站在店门口,一股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望了望不远灯火辉煌处,他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想了想,快步向吴大伟的酒馆走去。
一声枪响,打破了大象山自无生海降临淹没整个河市,大象山那条水位线停止上升后所有的安宁。
王朝水摸了摸胸口,难以置信地望了望酒馆外安静的夜空,点点星光寂静地挂在天上,它们的身影出现面前这边汪洋里,慢慢地变模糊了。
“你干什么?!”阿生操起酒瓶,对着吴大伟的脑门就要砸下去。
正用小嘴吹着枪管的吴大伟戏谑地看着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的王朝水,全然不顾已经失去理智想条疯狗向自己扑来的阿生,“你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真惹人厌。”
阿生冲到一半,被吴大伟匆匆赶来的手下架了起来,他只能用力将手中的酒瓶向吴大伟脑门掷过去。
“三哥一定会杀了你的,他一定会的。”
“你会吗?”
吴大伟看着门口,门外就站着那个男人,他身材高大,眉目如画,棱角分明,清秀的脸庞略有些紧张,“他还有没有救?”
“有,丢到海里去,有一丝希望。”吴大伟挥了挥手,两名手下动作麻利,把倒在地上失去意识的王朝水搬到了酒馆外不远的码头,他们就像把一头死猪丢在案板上一样,当着周朝露的面,把王朝水被扔进了无生海里。
海面上,又多了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