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夜，冷又黑，下着大雪，没有月亮，下一步也许就会踩到泥潭里。
从医院出来，随手就把刚从药房取的药扔进了垃圾箱。盯着手中的病单，只是几秒的慌神，胡乱一叠塞进了书包里。
还有一个小时就零点了，新的一年也马上要来了，秦眠从家里偷偷地跑出来，跟林医生聊了一晚上，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林医生了。
她不想再治下去了。
走在空荡荡的小巷子里，被冷风与黑暗包裹，但她却一点都不想回家。
因为家太冷了。
这条小巷真长，不过她有的是时间，什么时候走累了，倒下了，一切就结束吧。
一阵声响，惊醒了沉寂的夜。
远远地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倒在了地上。
秦眠大步的跑过去，“你怎么了，没事吧？”
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伴着呛鼻血腥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像是潜藏在黑夜中的毒液，刺激了她的神经。
他短促的呼吸，像极了潜藏在地狱之门的野兽，将要把整个黑夜吞噬。
“你是受伤了吗？”她小心翼翼的凑近，手渐渐的朝他伸过去。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手上一片湿热，像是喷泉在往外涌，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浑身冒冷汗，吓得往回缩手，一只干燥有力的大掌，紧紧地掐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推开。
“走开！”
他的气息微弱，像是下一秒就会断气一样。
秦眠静静的蹲在他旁边，漠然的看着他，没有再凑上去。
看他的样子，应该伤得很重，要是不及时去医院的话，可能很快就没命了。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了。
这条黑的路，终于有人陪着她一起走下去了。
秦眠放下书包，躺在了他身边，侧着头看他，“别怕，我会陪着你。”
陪你一起死。
这时，零点的钟声突然敲响，烟花冲天剧烈的响声，
瞬间，漫天的烟花，绚烂而明亮。
他的样子，也被烟火照亮。
……
猛然从梦中醒来，最近她总是梦到那年两个人第一次遇见的场景，可能是马上要见到他的缘故吧。
第二天，秦眠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挂在墙上的日历，把昨天的一张撕掉。看着今天上面的数字，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他也该出来了。
秦眠一早起来，凌晨就开始下雨，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急促的雨滴像是打在她的心上，慌乱又惊喜的跳了一夜。
打开窗子，凉风卷着雨水刮在她的皮肤上，她打了个冷战，还真是冷，赶紧把窗子关紧。
她望着床上的裙子有些发愁，没想到今天会下雨还这么冷，裙子看来是不能穿了。
天阴沉的厉害，乌云厚厚的一层，一到下雨阴天，秦眠就觉得自己整个人没什么气色。
从书包里翻出了上一次被舍友逼着买的口红，轻轻地在唇上淡淡的涂了一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秦眠满意的勾唇笑了笑。
背着书包，拿着伞就出门了。
刚出门，就碰见了出来买早餐的刘奶奶。
“眠眠，这么早就出去呀。”
秦眠笑笑，点了点头。
刚下了雨，刘奶奶又刚从外面回来，脚上都是水，上楼梯很不安全。
“奶奶，路滑我送您上去吧。”
“好孩子，不用不用，奶奶我腿脚利索着呢。”
刘奶奶是个孤寡老人，老伴走的早，本来有个儿子，但三岁那年就走丢了，现在一个人住，秦眠有空就过去陪陪她，一个人总是太孤单了。
秦眠还是不放心，就把刘奶奶送回了家。
“好孩子，不是还要兼职，你快忙去吧。”
秦眠看看时间越快差不多了，跟刘奶奶告别。
“外面下着雨呢孩子，怎么还穿着裙子呢？冷不冷呀？”刘奶奶看看秦眠穿的衣服，担忧的说道。
秦眠已经跑出了门口，回过头来，露出大大的笑容，“奶奶，我不冷，一点都不冷。”
刘奶奶摇摇头，“现在的孩子呀，都光爱美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秦眠坐上车，报上要去的地方。
开车的师傅朝她露出异样的眼光，“小姑娘，这么个鬼天气，你去那里做什么？”
“去接个人。”秦眠笑着说。
师傅没有回话，心知肚明，去北城监狱还能接什么人。
秦眠自然知道师傅心里在想什么，也没在意，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总希望时间再过的快一点。
……
“跨过这扇门，就是新的开始，小伙子们趁着年轻，出去后，好好做人啊。”
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铁笼，五年的时间，向往自由与呼吸新鲜的空气都成了奢望。每天单调的劳动，机械般的千篇一律，难以下咽的牢饭，繁琐的牢房规矩，却无法雷动半步。
二十四小时永不熄的灯光，洗刷着肮脏的灵魂，现在终于到头了！
“去你妈的好好做人！”杨子归把牢狱的大门，狠狠地踢了一脚。
转过身来，“修哥，承蒙牢中照顾，以后有什么需要兄弟帮忙的，说一声就行，我自会……”
晏修不耐烦的打断他，“快滚吧。”
杨子归往四周扫了几眼，除了自家的车停在那边，也没见什么人。
“修哥，没有人来接你吧，要不你跟我回去？”
“滚远点！”晏修冷冽的脸越发的不耐烦，朝他屁股根处狠狠的踢了一脚。
杨子归觉得晏修可能抹不开面子，只好作罢。
“修哥，再联系，那我先走了。”
杨子归还有些不舍，牢中两年，这样的革命友谊是什么也比不了的。
终于安静了。
晏修站在原地，望着天，黑乎乎的一片，雨毫不留情的打在他身上。
在里面被关了三年，没想到一出来，就碰上了这么个鬼天气。
“操！”
烦躁的摸了摸手指上的烧疤，在里面不让抽烟，本以为戒掉了，没想到一出来，又想来两口了。
晏修还犯着烟瘾，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轻绵柔软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