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皇上,喜得二公主!”接生婆脸上满是谄媚的表情,引得周遭的人一阵嫌恶,不过当今的皇上却是陷入了沉思,久久没有回过神。
接生婆见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所幸喜福公公圆了场,示意一旁的宫女带她下去了。
天,阴沉得可怕,犹如皇上此时的心情,他抬头望着天空良久,终是一声长叹,转身离去。喜福公公忙挥退想要上前的宫人,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一路上没什么人,守在书房门口的宫人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心中却是纷纷感慨:国师竟预言中了!皇上一把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走了进去,但是一直不离皇上身边的喜福公公此刻竟然被留在了书房外。
“皇兄。”凤尧看着皇上有些疲惫的神色,挥手让身侧的苏颢退了出去。
“你为何要这么做?”皇上沉声质问道:“为何要帮她!”
凤尧愣了一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杯道:“不过是交易罢了。”
“好一个交易。”皇上嗤笑道:“是。你是得到你想要的了,可你就拿得心安?你就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
“在皇兄眼中,我竟是这般冷血之人啊。”凤尧淡淡一笑抬眸看他道:“该来的总会来,即便我不帮她也是一样的。”
“可是你将这一切都提前了!”皇上有些气愤道:“我就问你,这交易你可换得心安!”
凤尧垂眸不语,拿人的命运去换所求之物,又怎会心安呢。
“市井流言弑人心,你倒是狠得下心啊凤尧!”皇上瘫坐在椅上,仰头合眸道:“难怪总有人说你无情无义。”
无情无义么?凤尧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想起了前些年总爱跟在他身后的小女孩。
“怎么,不敢承认了?”皇上难得看到他无言以对的样子。
凤尧凝眉看了他一眼道:“皇兄也不比我好多少。”
“处在高位,身不由己罢了。”皇上顿了顿又道:“倒是你,不过一个闲散王爷,又何必。兮儿到底是我的女儿,我自然心疼。”
“皇兄心疼她,却不心疼她母亲?”凤尧不愿相信,他竟真的会利用一个女子去稳固自己的地位。
“你不懂。”皇上笑了笑道:“你只需要知道,她和她母亲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凤尧确实不懂,他如今也不过十六岁,现如今面对这个比他大了整整十五岁的皇兄竟感觉出先皇在世时的沧桑。
“那传说你从何处听来?可是真的?”没有了平时朝堂上的威严,连带着说出的话也有些无奈。
“若是真的,皇兄当如何?”
“呵……你希望朕如何?负愧而死一了百了好让你坐上我的位置?”皇上一直觉得他明面上不争不抢,背地里却暗自蓄力,只等哪天时机成熟以清君侧之由将自己给杀了。
“皇兄对我的误会,甚多。”
“误会?朕刚刚登基最需要的便是民心,而你,朕的好皇弟,你做了什么?”
“西胡联合云攻打玄州东西两面,我若不带领凤家军剿灭藏于西北的援军,陇西城如何能守得住?”凤尧苦笑道:“皇兄,我若不去,置万千将士于何地?置陇西百姓于何地?”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凤尧当时若没有及时赶到,后果将是无法估量的,只是……凤家军,一直是他越不过的坎。历代帝王授位之时皆会将凤家兵权交至下一代帝王手中,唯独到了他这里,却变了。父亲不顾众臣百般劝阻将兵权交给了凤尧,而并非即将继位的他,一朝坐上帝王之位,他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偏偏此时西胡联合云州来犯,他亲自坐镇东境,凤尧带领凤家军一事无不是在打他的脸,陇西的将士百姓一度认为凤尧才是新君,直到战事平息后的继位大典,陇西献上的一把短刀上还刻着凤尧的名字,他当时杀人的心都有,只是碍于自己根基不稳并未大动作,只是借着其他一些事由斥责了一番,此后对于陇西的态度也一直不冷不热。
“皇兄,无论你信或不信,我从未想肖想过那位置。”凤尧淡淡的说道。
“那你为何……迟迟不肯将兵权交还朕?”
“既不信,又何必要问。”凤尧言罢起身离去,徒留皇上一人站在诺大的寝殿中,显得格外悲凉,是啊,事已至此,自己又何须去问,帝王之位远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么好,至高无上又如何,与相爱之人携手一生又如何,那不过是一场早已烟消云散的梦,如今,一切都变了。
玄州二公主降生的那天,传出了一个关于前朝史事的故事,本也无伤大雅,坊间传言最不可信,不过后来却牵扯了如今皇室中的两位公主,绘声绘色一通讲。皇上听说之后赶紧命人将之压下去却无果,生生气得大病一场。
古诗云:玄本凤,自有昏君名凤旬,昏庸无度无所成
天所佑,自有将后名叶苏,弑夫夺权扶新帝
江山危,少年新帝亲征驾,首战失利无迹寻
凤袍落,烈女戎装随父战,叶将英魂幸得守
《天凤》唱:“古来王家是无情,只叹命运人造弄耶
月娘只悯惜有女无良缘,却又莫负子得倾心一见,长相守
双栖长眠晚,观音赴仙宴,佛定此心劫矣
朝前臣声鸣阵阵,宫后一人独戚戚,断否?厮否?
难全难全,此心足矣,岂非莫不大道耶,罢了!
却得见卿心不一无长情,恨笑非非也
仍记相誓言,此匕斩情丝,有朝伤其心,愿身死矣
自幼父叹心善矣,道是
嫁衣裳,心头血书离绝决;帝王怒,朝前臣声哀嚎嚎
了得了得,撼天动地耶
钱氏囚笼内,生世不得善,天凤劫难历,尚有护身人”
国师言“如今矣
遥想堪天破轮回
预之所言
无望成灾投其身
玄冠双骄玉
天陨廖人烟”
“大公主接旨!”
“若是嗓子喊坏了凌兮如何向皇上交代?”凤凌兮一袭妃色烟纱散花裙轻轻扬起,水纹金丝披帛垂落于身侧,衬出了几分优雅,一双桃花眼仿佛能够摄人心魄,眼中更多的是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散发着淡淡梨花香味的青丝只用红绸简单绑了起来。
“哎呦喂,公主殿下,您可别取笑奴才了。快接旨吧。”喜福公公是真心喜欢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的,一想日后见不到他也是万般不舍。
“凌兮接旨。”凌兮也不含糊,直接跪了下来。
“殿下……”喜福公公看着她一贯的若无其事心口是隐隐作痛,自己当真不想看见她这般模样。
“日后无须称凌兮为殿下了。”凌兮微微一笑,喜福公公见着四下无人,便是圣旨也不打算念了,径直交到了叶凌兮手中。
“殿下,这是奴才偷偷带来的梅花糕……”喜福边说边观望着四周,一把塞进了逐月怀中,又嘱咐道:“这宫外的伙食定不如宫里头好,殿下要好生照顾自己,莫要挑食,如今恰逢正月初五,宫外着实冷得很,殿下平日没什么事便不要出门了,两个月后殿下的生辰奴才不能去看望殿下,这梅花糕便当作是奴才送给殿下的生辰礼了……”喜福一边想一边说,方才注意到凌兮似乎没在听,低头一看只见凌兮耷拉着脑袋,蹲在地下不知在画什么,喜福本来很是伤心的情绪在看见凌兮画的人之后顿时散去。
“殿下,这画的是何人?为何笑得这般丑?”
“你呀!”叶凌兮答得极其响亮,引得一旁的宫女齐齐笑出了声。
“……”喜福顿时哑口无言,本还想着要安慰她一番,怎知到了这种时候竟还如此没心没肺的逗弄他,转念一想她不过一个孩子,可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世态炎凉吧,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喜福转身随着一众宫女离去。凌兮待众人远去后,悄悄用袖口抹了一把泪,施施然站起了身。
“逐月,去殿内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是。殿下……可是要先行出宫?”
“我去别处转转,你若收拾好了直接出宫便是,无需等我。”凌兮说罢直接朝着栖凤殿的方向走去。凌兮前脚刚走,凤七念就到了念思殿,见逐月正站在殿门内准备关门。
“逐月,皇姐呢?可在殿内?”凤七念边说边火急火燎闯了进去。
“殿下不在,二公主若有事同我说一声便是。”逐月低着头回答道,尽管知道二公主与殿下姐妹情深,但殿下因为二公主被赶出宫是无可厚非的事实,她是怎么也热情不起来的。
“皇姐可有说去了何处?莫不是要出宫了?”凤七念越想越急,早知道就直接去宫门处拦她了。
“殿下方才去了皇后娘娘的寝殿。”逐月虽然不喜她,但还是希望她能赶过去,说不定,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话音刚落,凤七念早已跑远去了。
而此时的凌兮却被凤尧拦在了栖凤殿不远处莲池的水榭花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