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完阿梅后，秋晨直接去了秋曦哪里。
“你来这儿干嘛？”秋曦瞅了一看拿着红酒和高脚杯的秋晨。
“找哥哥喝酒聊天不可以吗？”秋晨将酒杯放在秋曦面前的桌子上，将酒塞拔开，红酒独特的果香味弥漫开来，一边倒酒一边说：“其实我只是来和你道个别。”
“酒不错呀。”秋曦摇晃着酒杯在醒酒，鲜红如血的液体有着一股致命的魅惑力。
“之前在货轮上找到的，整整一个集装箱的意大利红酒，我就顺手拿了几瓶。”秋晨缓缓说道，戏谑地看着渐渐抓狂的秋曦。
“造孽呀！”秋曦只觉得一阵肝疼，这么好的红酒居然自己之前没发现。
“人们都以为法国的红酒最好，其实红酒品质最高的当属意大利。”秋晨细细品尝了一下，醇厚的葡萄香味在口腔里游荡，这与他之前在以前喝的那些食用酒精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我以前特别喜欢喝酒，并不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喝酒，只是想借着酒精来麻痹自己罢了，我的前半生是极其失败的，无与伦比的失败，唯一的念想就是静雲和向凡。”秋晨没有醉，但脸却红得厉害。
“我一直都在逃避，因为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但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不管逃不逃避，都终将会是失败，因为我做的事情就是一件在我身上不可能会成功的事情，只是逃避的话就是眼不见为净，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秋晨如饮水一般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打了个酒嗝，给自己倒上一杯，又给秋曦满上。
“但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是成功的，无论是做什么，也幸亏我们没在同一个班，不然我得难受死，但现在你怎么越来越像我了你，为什么要飞蛾扑火。”秋晨将酒杯放下，将手撑在桌子上看着秋曦。
“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们不是胜利了吗？”秋曦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只是利用了天人政府的轻敌，靠谋略与科技取得了一时的胜利，一旦组织也开始认真起来的话，他们仍有着绝对的实力将我们抹杀。”秋晨缓缓说道，一针见血，确实如此，这样下去的话不死鸟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你在学院的时候让我误以为粤州有着让静雲复活的异种人，将我引去粤州，然后你又向组织匿名举报说粤州有大量聚集在一起的鬼，将组织在亚洲分部的大量战斗人员引向粤州，趁其不备向他们进行了偷袭与暗杀，然后赶去与我相遇。你故意放走了几个回去报信，将剩余的人员也给引出来，凭借着事先准备好的燃油和电磁脉冲炸弹协助战斗，将他们的有生力量摧毁，至于放生的那几个，一方面是激励革命军不断变强，另一方面是向世界宣告不死鸟的强大。”秋晨看着逐渐惊讶的秋曦，轻蔑地笑了笑。
“你已经成长到令我害怕的地步了，或许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证据，你是怎么知道的？”秋曦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却很欣慰。
“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是最合理的推论。我之前不明白的地方有两个，一是你的目的是什么，二是我到底在这个计划中起什么作用。”
“现在知道了吗？”
“你的目的是将亚洲作为异种界革命军的摇篮，没有了组织的限制，而且有着不死鸟作为吸引天人政府仇恨的保护伞，该地区的革命势力将不断发展，最终席卷全球。而我的作用就是作为不死鸟的备用领导人，哪怕你死了之后，不死鸟也不会散，留住我手段就是阿梅吧，阿梅的衣服、样貌、发型甚至是体香都几乎和静雲一模一样，你知道我绝不会放弃她，你故意的吧，啊！”秋晨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给秋曦也满上。
“你很聪明，一直都是如此，别人都在装聪明，而你却一直在装傻，事实上在谋略这一方面，我可能还不如你，你才是真正天生的怪物，但这世界就需要怪物去改变，这就是怪物的命运，你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为什么这个时候才说出来。”秋曦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给秋晨满上，拿起瓶子直接喝了起来。
“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了。”
“全世界你都可以放弃，但你却还放不下一个像静雲的阿梅。”秋曦觉得有些讽刺，可能在秋晨眼里这个给了他十多年苦楚的世界远不及一个妹妹重要。
“真的很像，不光是看上去像，她的肌肤、她的味道都一模一样，连眼里的那抹灵性都是如此相似，甚至是她倔强的样子，离我而去的背影都与静雲毫无差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十四岁的静雲比现在的阿梅高了五厘米左右。”秋晨觉得自己杯中的酒不知为什么有了一丝咸味，便将杯子放下，静静看着秋曦。
秋晨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点点滑落，但他自己却不自知，秋曦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算得上正确，虽然说威胁，但也是秋晨愿意被威胁罢了，只是利用了他的心病去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你想带阿梅走吗？但现在已经不是我要她走她就会走的地步了，她的倔强像极了静雲，她是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尽管她还很年轻。”秋曦没去看秋晨，转身看向后面落地窗里的夕阳。
“今天来不为别的，只是想我这个快死的哥哥说说话，免得以后再也看不见了。”秋晨走向面前的落地窗，将窗户打开，热带海风独有的海腥味扑面而来。
“这就是你对哥哥的祝福吗？”秋曦觉得有点可怜。
“组织是想用这种方法瓦解不死鸟，在派人暗杀了你的同时也会暗中集结力量对不死鸟发动第二次围剿。”
“我也这么觉得，但这是无法避免的。”
“你确实是无法避免，但其他人可以。”
“你想回去吗？回去过平凡的日子，复读、高考、上大学、找工作，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过完一生。”秋曦落寞地看着秋晨，希望他说不，但秋晨却点了点头。
秋曦拉开抽屉，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说：“其实我早就找人给你准备好了，这个信封里是那个人的相关信息，你回国后可以直接去找他，他会给你安排好一切，你可以用复读生的身份参加今年的高考，至于你考成什么样子，我帮不上忙。”
秋晨没有去拿信封，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海面上似血的残阳，远处是点点灯光的渔村。又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了吗？曾经的自己也曾有着一个选择，那时自己选择放弃的话，静雲或许就不会死了吧，为什么自己非得这么执着呢。
“我们要去哪儿？”
“由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再穿过苏伊士运河经过红海、阿拉伯海进入印度洋，然后一路向下在西风大漂流带上航行，前往南美洲。”秋曦晃晃空空的酒瓶，有些遗憾。
“我会在苏伊士运河那儿带上阿羽潜入前往祖国的货轮。”秋晨转身拿上信封离去。
秋晨走到门口，背对着秋曦缓缓开口：“村里的一只狗叫了，然后其他狗也就跟着叫了起来，但真正知道为何而叫的就只有第一只狗，一旦这只狗不叫了，其他的狗也会跟着安静下来，历史上第一个起义或者革命的队伍，没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只要其他狗跟着叫了，那便是我们的成功，因为偷鸡摸狗之徒会狼狈地逃走。”
“是吗？”秋晨没有再停留，消失在走廊尽头。
角落里，一双蓝幽幽的眼睛慢慢向秋曦靠近，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你，你还是，心软了。”像是稚童的呢喃，但声音却格外尖细。
“他会回来的，就如同当年的我一样，你学会了那些语言？”秋曦右手放在桌上，左手撑着脑袋，歪着头笑嘻嘻地看着那只略显臃肿的狸花猫。
“只会一些简单的英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汉语，对于一只花甲之年的猫咪而言并不容易。”阿狸跳上桌子，虽然年纪大了，但却是步态轻盈。
“我会好好保护好阿梅的，哪怕葬送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阿狸微微眯了一下眼，猫眼中瞳孔逐渐变得细长，闪着毒蛇才会有的狠厉。
“放心吧，我不会放弃阿梅的，我们都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阿狸。”秋曦温柔地抚摸着阿狸的头，无奈地叹息道。
半个小时后，秋曦端着一碗鱼汤出现在了阿羽和阿梅的房间门口，从小看着秋曦下厨，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还是学会了一些。阿羽和阿梅正嚼着三明治，阿羽在看着窗外愣愣地发呆，大海的辽阔简直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阿梅正翻阅着一本医科教学书，这对于一个14岁的女孩来讲有些晦涩，但其实倒也不难理解。
“你做的呀！”阿梅用勺子尝了一点，忍不住夸赞道，恰当的黄油和冰糖极大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也使鱼肉更加地鲜滑。
“嗯，那我先走了，汤盆我待会儿来拿。”秋晨有种莫名的紧张感，事实上这种紧张感经常会出现，而且每次出现都意味着坏事来了，所以秋晨本能地想要逃避。
“等等，我想和你说件事。”阿梅擦了擦嘴，看了一眼望着窗外的阿羽，又转头看着面孔扭曲的秋晨，觉得有点好笑，这两人像是刚吵完架的年轻情侣。
“阿羽准备加入革命军了。”阿梅小声对秋晨说。
秋晨的头有点懵，这一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打在秋晨的脑门上，但其实秋晨早有预感会是这样的结局，因为除此之外，阿羽还能找到其他的出路吗？世人总会对与他们不同且所未知的东西带有偏见，自己也需要正常的生活，似乎阿羽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但现在绝不是合适的时间，组织的爪牙已经盯上了不死鸟，这里已成为众矢之地。
“确定吗？还是因为不相信我。”秋晨一阵苦笑，但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不是，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我也，很在乎你，但总得有人牺牲，我不想我曾经的命运降落到其他可怜人的头上。”阿羽没有再望向漆黑的窗外，转头决然地看着秋晨，眼里有几分不舍，但很快便消散了，刘海盖住了她的额头，耳朵旁也长着几根紫色的羽毛，但倒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杀了半年的鬼，秋晨也渐渐对鬼有了一定的了解，阿羽属于半鬼，介于鬼与异种人之间，虽然身体发生了一定的变异，但还未丧失理智，但“非特”会渐渐侵蚀身体，半鬼最后都会成为真正的鬼，成为嗜血的怪物。
“至少我失去理智的时候，不会伤害其他人。”阿羽落寞地说道，已经有人告诉了她的下场，留在革命军身边，一旦自己失去控制而伤人的时候，会立刻有人解决自己。
秋晨明白阿羽的倔强，似乎气质非凡的女孩子都有着一股倔脾气，让人讨厌，也让人心疼，秋晨不想再讨论这些，问道：“你的伤好些了吗？”
“好些了，子弹已经取了出来，只是几处骨折和内伤还没完全好。”阿羽感激地看着阿梅，难以想象，这些外科手术居然都是由阿梅一个人操刀完成的，她简直是个医学天才，虽然才14岁，但阿梅已经学习了10年的外科医学，一方面是因为她的异能，另一方面则是家族文化的熏陶。
“那就好，额，那我先走了。”秋晨说完便离开了，不敢再停留，害怕让别人看见他落寞的样子，到头来，又是一个人了吗？
秋晨走上甲板，船上总共只有十几人，为了安全考虑，秋曦让其他成员在其他地区隐藏了起来，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内奸，毕竟不死鸟的成员基本上都是十恶不赦之徒，也就只有秋曦这样的恶魔才能镇住他们。
天还是很黑，月亮尚未当空，故而月光微弱，最黑暗的时刻无非就是傍晚之后和黎明之前的那两个小时。秋晨渐渐回想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在失去与得到间反反复复，但失去的是他最在乎的，而得到的却一直是同一种东西——力量。
信封被点燃，烟雾袅袅中，明黄色的火光映照着秋晨柔美的侧脸，终究还是一个人，终究也只能是一个人。终究还是放不下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