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世道还有人开门迎客呢。”
芍药跳下车伸手接上面的杨絮容，她提着裙摆回头顾了顾一条街上开门招揽客人的几家店铺，扶着芍药手下来，笑道：“人怕死，也怕穷，二者左右夹击间，是有人愿意来冒险的。”
芍药挽着她手轻笑道：“说的对。”
大约是许久不见客人，柜台前愁眉苦脸翻账本的掌柜见到二人进来立马来了精神，赶紧从柜台里跑出来笑脸迎接。
杨絮容绕着柔顺垂在架子上颜色斑斓多彩的绸缎棉慢慢走着看，拉起一条妃色缠枝花缎子抚了抚，问她：“这条好不好看？”
芍药自打入了临渊令别说来做新衣裳，女装她都没穿过几回，日久天长都对这些不感冒了，只是迎合的点点头，“好看啊，好看。”
杨絮容仔细看着缎子，“嗯，我也觉得好看，就是颜色稍微艳丽了一点。”
她放下缎子，一头扎进搭着数尺瀑布似的货架间。芍药出于习惯，不喜欢在阻碍视线的地方待着，于是绕了几步走回正厅，背着手跺着步子等她出来。
边走边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忽然眼神一滞看见墙上一件玄色男装，式样简中透繁，刺绣有疏有密，领口窄袖上大方用金线绣了火焰纹，肩头趴着一只麒麟利爪，线条流畅的胡须一直延伸到腰间。
她眼前一亮，指着衣服叫到：“掌柜的，麻烦把拿件衣服拿下来我看看。”
衣服接到手上没有想象中的轻薄，反而沉甸甸的有质感，她拎着衣架反过来看背后，果然绣着一整只脚踏祥云的麒麟瑞兽，造型虽抽象简单，但整体威严尊贵不减分毫。
看着衣服笑逐言开，问一边喋喋不休的夸这衣服用料何其昂贵讲究的掌柜，“这衣服多少钱？”
掌柜一下停下往外喷吐沫星子的嘴皮，伸出两根手指头，“看客官真心喜欢，我忍痛割爱，一口价，二十两！”
“二十两！”
她回头瞪着他，“你怎么不去抢？一件衣服怎么想的卖这么贵！”
“哎客官此言差矣，我且先不说这衣服用料和裁剪，单说这上面绣的麒麟瑞兽，那是店里最好的绣娘废寝忘食改了一遍又一遍图纸，麒麟的眼睛，绣了拆拆了绣，是绣到第五遍才算绣出这麒麟眼里神气啊！”
他指着麒麟的眼睛，“您瞧瞧，这多有神儿啊，我看客官您这气质也不是一般人，想来这衣服也是为了个有身份的公子哥儿买的，既是地位尊贵，那你还怕多花这两个钱吗！”
“怎么了这是？”
杨絮容胳膊上搭着一条天水青色锦缎，从货架里钻出来看着两人讨价还价，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件麒麟玄衣，点点头会心一笑，“姐姐好眼光，这衣服确实不错。”
“是吧。”芍药咂咂唇，“就是贵了点，要二十两。”
“姐姐是给殿……是给明庭买的？”
她盯着那衣服爱不释手，“是啊，我第一眼瞧见就觉得格外衬他，就像是专门给他订做的一样。”
“那必须得买下来啊。”
杨絮容低头从广袖暗兜里掏荷包，芍药见状忙按住她的手，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收回手回头看着老板，“十两，卖不卖？”
“哎呦客官，您这不是逗笑呢吗？我们小本生意，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开店，那是那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啊，就看我们冒这么大风险，让我们挣点儿吧！”
“这么着，看您真心想要，十八两拿走！”
“太贵，十二两。”
“十六两！”
“十五两！”
掌柜一拍大腿，“成交！我给您包起来。”
看他矮小背影灵活穿梭到柜前包衣服，芍药忽然有点儿心疼，嘀咕着：“答应这么痛快，我是不是买贵了？”
杨絮容看见心中杀伐果断的临渊令主为了几两银子满头疑惑，不免发笑走过来小声道：“令主，原来不只功夫，砍价也这么厉害啊？”
芍药耸耸肩，“有什么办法，谁让我养了个吞金兽周明庭呢，他招兵买马购置辎重，我有多少钱架得住这么造啊？”
“噢对，这钱我出，但要由你来拿回去，毕竟夫人给夫君买衣服才明正言顺嘛。”
“令主的意思是……”
“就说是你买衣服时觉得适合他就买下来了，不必提我。”
“令主这么做，殿下领会不到心意，费力不讨好，岂不是很吃亏？”
她摆摆手，“害，本来也从不指望能讨到什么回报，大家都平安喜乐就是我最愿意讨的福报了。”
说着眼睛贴着墙面接着逐件浏览，左手十指搁在下巴颏上轻轻敲着，“嗯……还得再来一件，给我发小买，要简单轻快一些的。”
“令主的发小，可是当日那劫持我跟山匪做做交易的赏金猎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芍药抠抠根本不痒的鬓角，干笑两声，“是他，那件事都是他的错，但还请你原谅原谅，毕竟他是个赏金猎人，所为一切都是冲着钱去的，并不是故意针对你和徐将军。”
她摇摇头，“不必，虚惊一场，大家都相安无事，便是最好了。”
说完细指轻轻摸了摸芍药右胳膊，“说来那日令主才是结结实实替我挨了一刀，不知现在可已痊愈了？”
芍药微微皱眉面露异色，隔着衣服挠挠伤口地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日受个刀伤不出半月就能好，这次愈合的慢些是一方面，主要是……它特别痒。”
“痒吗？那应该是在愈合的过程吧？”
芍药摇摇头，“不是，我也说不好，可能还是伤口稍微深了点。”
她摆摆手懒得说这没用东西，“哎没关系没关系，越给它关注它就越矫情，不能惯着它。”
“客官——”
掌柜拎着红色洒金纸包好的衣服一路小跑过来，芍药又把刚才看好的给蒋单的衣服指给他，两件一并付了钱。杨絮容也带着自己挑好的四件成衣，两匹缎子，车夫进来搬上马车。
回去道上顺便在药铺门口停了下。芍药按着药方打包回来一堆药材，临到晚饭点之前，才回到军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