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行呢?你怎么会这样想?你要追求自己的幸福。”
“你不能给我幸福吗?”
“哦,不,你怎么这样想呢?我老了。”江玉成苦涩地笑了。
“只要有爱,我不会计较年龄的。”
“你这孩子,脑袋里怎么装这种思想?我不希望你这样!”
“你希望我怎样?”
“我希望你幸福!”
“我们在一起不幸福吗?我早就决定了,不管多少年后见到你,我都得说出我的想法。”
“哦,别瞎说。我也是碰巧赶上。”
“我没有瞎说,真的,我没有。”说着她双手捂住脸又哭了起来,扑进他的怀里。
这是个聪明且又很任性的姑娘,外柔内刚,敢爱敢恨,但不知她的脾气如何?江玉成想。她打扮得既不新潮前卫,也不古板,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让人感觉舒服愉悦。她好像就是为了报答才积极生活着的,这不能不让江玉成感动。不过他以前听说过,刘元新身边有个漂亮的办公室秘书,是个吃粮不管酸的主儿,摆放在那儿的一只花瓶而已。
其实,她的内心世界格外孤寂落寞。她是刘元新的女儿,没有人高攀也没有人问津。以前有过,因为刘元新百般挑剔,许多白马王子气馁了,只好退避三舍。曹玉芹有逆反心理,你不是反对江玉成吗,我就偏偏爱上他。她哭诉着说:“我一直在寻找机会悄悄打听你,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你是我的一个梦!”
“不要多想了。那是陈年旧事,过去了就得让它过去。权当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不,已经发生了,我并不认为过去的都会过去。我寻找得太苦了,我怎么能够放弃你!”
“哎,你怎么回事儿?你不听我说,我可要走了。”他拍着曹玉芹。
“你别走,你要走把我带上。好了,我不哭了。”她停了一会儿,用牙咬着嘴唇,然后羞涩地一笑。
“哎,这才是一个可爱的少女。”
“怎么样,你跟刘元新能合作得好吗?”她问道,而且用一种神秘的眼神瞅着他。
“你说呢,你怎么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江玉成说。
“我又不是你。我们直来直去好吗?”曹玉芹说。
“好的,我不怕你告诉他,我从心里反感他。”江玉成说。
“他想让你为他工作,他满以为你会同意,他甚至已经为你设计好了一个未来。”
“与其说为我,不如说是为他自己,他想通过我渡过难关,我没有能力救他。”
“他要你做个挡箭牌?他做事与众不同,应该说你并不十分了解他。”
“他的密探也有合同吗?”江玉成问。
“唉,他总是那样,有点儿神经过敏。”曹玉芹说。
“是的,很准确。”江玉成端起杯子,微笑着向她敬酒。
“为什么干杯呢?有人告诉你我在这儿等你吗?”曹玉芹调侃地说。
“为了看上你一眼。你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印象,我会记住你的。也许应该用终身难忘这个词儿。”江玉成笑着说。
“你说什么呀?我不希望你把我说成那么好的人。”她也笑着说。
“这你可以相信,我是真诚的。”江玉成说。
“谢了,江总。”她一面道谢,一面把酒杯送到嘴边,笑眯眯的眼神总是瞄着人。
“我江玉成永远是江玉成。请你别喊我江总,再喊我扭头就走。”
“那好吧,江玉成,你迟早会习惯的,并且会按照他的愿望去做。只有你们合作了,你才能顺利。不然你会处处遇到难处。相信我,我曾经欺骗过我自己,但我不会欺骗你的。”
“我离开他办公室时说的话,你听见了吗?我永远不会接受他的安排、他的恩赐。他总以为水城的人都得围着他转,我不管别人,但我不行。”
曹玉芹脸上顿时出现了一种少有的惊奇,好像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似的。“他会说服你的,江玉成,你不了解他。他想要什么就能弄到什么,他很有背景的。”她担心地说。
江玉成忽然警觉地说:“我知道一些,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现在虽然有些黑社会势力存在,但不是主流,到什么时候也是邪不压正。刘元新不但有背景,而且背景复杂。他想利用我不是很容易的事儿。你放心,我不像他那么贪财!”
曹玉芹喝了一口啤酒,斜了一下眼睛,说:“你挺自信的,你有求于他?”
江玉成笑了,他叹息着说:“这话问得好。我们中标了一项利润丰厚的工程,高良说认识他,可以贷点款,所以我就去了。没想到高良事先肯定地说我同意与他合作。”
曹玉芹干了啤酒,江玉成忙给她倒满,她说:“你对他抱有幻想,你不答应合作一事,那么他就不会帮你的,贷款贷给谁不是贷呀。”
江玉成笑了,他吐了一口烟雾说:“你跟我有同感,你不喜欢他?”
曹玉芹压低嗓门儿说:“何止是不喜欢他,我特别憎恨他!”
江玉成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那你为什么还要留在那儿?你不一定非得为他工作。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找工作也不难,有的是人乐意聘用你的。”
“不,我想过,我走不了,除非我离开水城。”曹玉芹忧伤地说。
“那是为什么呢?”江玉成困惑地问道。
“他有恩于我。我才上小学二年级那年,突然得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从那个时刻起,我就知道我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还是不大明白,为什么呢?”江玉成颇有兴趣地问。
“母亲当时领着我走到他的办公室。他那时还是我们公社信用社主任,就我这个人来说,我长得挺不错。我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绕着那个办公桌走过来,拉起我的手。他的手是冰凉的。他向我母亲保证:‘你不要担心,我的嫂夫人,你从我这儿得到的钱够你生活的。等她长大了,我尽最大努力为她找个工作。’我一直没有忘记他当时所说的话。他经常叫我母亲去他那儿,打听我的学习情况,在学校里表现如何?当然,他跟我母亲的关系是很密切的。”
“你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父亲原先给供销社赶大车,到水城来拉货。他认识我父亲之前就认识我的母亲。”
“哦,是这样。后来呢?”
“我中专毕业后他就让我来银行上班了。如果我现在离开他,他不会让我找到其他工作的。他想把我塑造成他希望的那样,我不喜欢。”她盯着端起的酒杯,长叹了一口气。
“你没想过到其他城市去发展吗?”江玉成忧郁地问。
曹玉芹苦笑着说:“我曾经试过一次。他十分心平气和地说,你是我的希望呀,为了你,我一辈子也不后悔,我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你应该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吧?弄得我毫无办法,然后他又让我回到原来的岗位上。你说面对这种情景我该怎么办?有时我就问自己,他是善良吗?可他的善良让我害怕!”
江玉成已经喝得够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说:“这么说他是在供养你,真心实意地把你当成他的女儿了。”
“不,我不想那样,但这里许多人都这么认为。他从来没对我谈过与公司无关的话。我简直弄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她瞪大眼睛瞅着江玉成,目光中流露出难以捉摸的神色,好像她恳求他给她解释这件事似的。她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但仍旧闪着某种期待的光芒。
“他也派人监视你吗?”江玉成目不转睛地端详着她。
“我不知道。他对任何人都不信任。可是我是他的义女,他不应该对我不信任呀!”曹玉芹说。
这时江玉成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有一个不曾揭开的秘密,刘元新知道,可能还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是谁呢?想到这,他问道:“你母亲身体好吗?”
“她很好,一直在乡下教学。”
“有机会我想拜访一下她,可以吗?”
“真有意思,不过我谢谢你的关心。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问题呢?”
“你不知道,我工作之余我还搞故事创作,目前正在着手搜集关于乡村教师坎坷经历这方面的内容。我想你不应该拒绝我吧?”
“好吧,君子有成人之美。你想什么时候去我都欢迎。”
“这也算报答的一项内容!”
“不,这不算什么。我要好好报答你!”
“那我就坦率地问你,你看到过有关我的那份材料吗?如果你看到了,请你告诉我好吗?”
“这类东西来自人事办公室,我亲自交给刘元新的都封好口的,我不能介入。”曹玉芹说。
“有没有可能让我得到一个副本呢?”江玉成焦虑地问道。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的,可能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了。”
“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眼?我必须看到它。也许那里边写的会给我带来莫大的麻烦。”江玉成焦急地乞求着。其实,他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些。
“江玉成,要是那里边有什么,他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她不以为然地说。
“但是,如果我掌握了他了解的情况,对我更有利。请你帮帮我好吗?”他的心情有点儿急不可待了。
曹玉芹没说话。江玉成发现她有点儿害怕了,因为她告诉了江玉成关于刘元新的这么多情况。不管她知道多少,江玉成也很可能是刘元新的一个密友。表面上看他们有矛盾,互相拆台,一旦获得重要情况,刘元新立刻就知道了,然后就找她谈话,到那时她就被动了。江玉成见她默不作声,便说:“互帮互助嘛,你帮助我,我也帮助你。你让我尽快看到那份材料,如果你提出离开他,我会帮助你的。当然,也不让他找到你,我有把握。”
曹玉芹倒吸了一口冷气。江玉成突然想起在办公室里见到的一切。她挺着高高的胸脯,扬起冷漠的面孔,当时江玉成还以为她的胸脯是人为地鼓起来的。不,她挺丰满、健康。她发现他在望着她,她的嘴边泛起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有与众不同的气质,是令人刮目相看的性感女孩。她的笑就挺神秘,给人一种情不自禁的想象。不过她一直不结婚让他疑惑不解,心中抹不掉那一次的阴影吗?她在伺机报复吗?
“对不起,文件不属于我管理。”她遗憾地说。
“我希望是你收起来的就好了。”说着,江玉成又把目光慢慢地移到她脸上,认真地瞅着她,焦急地期待着。
“一个文件对于你那么重要吗?”她问。
“很重要。假如这工作是令你愉快的事情就好了。我不应该为难你。”
“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他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一丝浅浅的红晕掠过曹玉芹的面颊。
“我说过,我真的希望你帮我一下。我怎么跟你说你才答应我呢?让你提条件你也不提。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有素质的女孩子,并不想做什么交易,但是要看这种交易对自己的前途是否有利。我们不应该委屈自己,也不能放纵自己。你说我救过你,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你就像我的女儿,我应该保护你。如果你说报答,我只求你这一件事,也算你真正地报答了。”
“我的条件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得容我考虑考虑吧?”
“要快,时间越来越宝贵了。你干脆说不行就完了,我的小姐,你帮帮我!”
“那好,我干脆说。有两个条件。”
“你只管说第一个。”江玉成心中有几分得意,觉得他终于打动了她,她开始动心了。
“世俗的说法,你得出血,我不能无偿帮助你。”
“第二个条件呢?只要我能做到的。”江玉成拍了拍胸膛,胸有成竹地说。
“我们是朋友,我想与你成为忘年之交,我们不谈金钱,只谈友情,这样大家心里都没有负担,谁也不会丧失自己的人格。你说对吗?”
“好,我两个条件都答应,先小人后君子,钱不超过六位数就行。至于忘年之交,我当然无法拒绝,如果我对你有偏见,现在我纠正。我向你道歉。”
“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不能说我帮了你。”曹玉芹说。
“我知道,我一定遵守诺言。”
“走吧,我已经决定了。”曹玉芹大有孤注一掷的神情,说完就站了起来。
困惑不解
江玉成的脑子里出现一些幻觉,他脑海中浮现出一连串疑问。曹玉芹与刘元新有没有血缘关系?她为什么说刘元新认识他父亲之前就认识了她母亲?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吗?这个疑问一直纠缠着江玉成,他不敢直接问她。但是,她突然决定帮助他时,他的这种猜测又在内心世界翻腾起来了。他冲动地突然问道:“小姐,把你的血型告诉我好吗?”
“为什么?”
“哦,我很想知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人。”
“哦,通过接触你慢慢会明白的。”曹玉芹说。
“你母亲的血型呢?”江玉成问道。
“她B型的。我母亲说我是随我父亲的血型。
“你母亲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江玉成问道。
“我上中学的时候,她得过胃出血,我去医院为她输血,结果血型不符。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呀?”曹玉芹疑惑地说。
“哦,随便问问,我老了,一旦有个意外,我好求助你呀!”
“就这么简单?”曹玉芹不信任地问道。
“不,我怕医院的血不卫生,好多肝炎病就是因为输血而传染的。”
“可别指望我,我的血是我父母给的,我谁也不给。”
“年轻人不该这么自私吧。”
“我自私?水城号召义务献血时,第一个就是我。我有献血证。”曹玉芹忧郁地说。
“哦,你骗我?真有你的。”江玉成笑了。
“不是,江总你听我说,我闹贫血病住进了医院,可是医院给输血还要钱。我说我是献血者,他们说回单位去报销。我说没单位,那时候我正在等待分配。”
“哦,明白了,你是有怨气呀。”
“现在有些事儿你让我怎么办呢?”
“相信这个社会上还是有真诚的人。比如你,就是一个很有素质的青年嘛。”
“谢谢你的恭维!不过,我要的是不加掩饰的真诚。”
“难道说我不真诚吗?”
“怎么说呢?见到你让我想起了很多往事!”
“但愿都是让你开心的往事。”
“如果我的心愿实现不了,怎么会开心呢?”
“什么心愿?我能帮助你了却心愿吗?”
“你能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略?”
“没问题,我怕什么?那咱就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