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凯是除夕那天下午回来的。王源去接机,易烊千玺在厨房做饭,我早上在门上窗上贴好了自己写的对联和王源剪的窗花,这阵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客厅里把案板搁在茶几上嗑着瓜子包饺子。电视上放着一档相声节目,逗得人笑得前仰后合。
王源接了人回来,手里头拎着个看起来没什么分量的小箱子。王俊凯在后头跟着,双目无神,头发在飞机上睡得乱七八糟,一进门踢了皮鞋就扑通一声把自己摔进沙发。
王源急急忙忙替王俊凯安顿好了东西就去厨房给易烊千玺帮忙,我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去厕所拧了把毛巾,给累到抬不起手的王俊凯呼了呼脸。
王俊凯闭着眼“啧”了一声。“哪有你这么给人擦脸的啊,你这是想把我脸上一层皮给搓掉是吧?快快快停手留我狗命一条。”
“给你擦个脸都那么多事儿呢,自己擦去。”我把毛巾扔他脸上不干了。
王俊凯自己呼噜了两下脸,起身把毛巾重新挂回厕所,去自己屋子换了件家居服,回来挽着袖子也搬了个板凳坐我边上。“哟,这饺子形状包得不错哈。上次没白教你。”
“是是是,谢师父谆谆教诲。”
“免礼,免礼。”
王俊凯擀着面,我顺口问他,“工作如何了?”
“还行吧,就那样。那个广告之后接下来如果没有突发事件,应该就没什么其他的了。最短也能留在这过三四天年。放心吧,我没那么忙,就是主动做了好多杂活才会这么到处跑,我不拉着脸子去四处找活干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点了点头。“你身体上没问题吧。”
“你怎么跟王源一个样子……真的没什么问题。”
“没,就问一下……你这么忙,我们所有人都很担心你。”
王俊凯沉默着低头认真擀面,再没说话。我耸了耸肩,不在意地也把视线重新转回相声节目上。
四个人终于凑齐活,在一块度过了一下午。易烊千玺需要准备的菜很多,泡在厨房里。王源因为是才开始学不久的新手,不小心算过了翻炒时间,烧糊了一个菜,就被易烊千玺从厨房里赶了出来,跟我和王俊凯一起边看节目边包饺子。
晚上吃过晚饭,我和王源两个人抓着鞭炮出去放,在飞上天的礼炮炸响的一瞬间欢呼雀跃,和隔壁的小朋友比赛谁扔摔炮扔的比较响。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做了两大盘炸汤圆和炸糖糕,端着四杯橙汁夹着一个桌子,又带了四个折叠椅下来,四个人坐在一起在夜空下扯闲天。王源盯着手表数秒数,在最后一束烟花放上天的一刹那,对着天空大喊新年快乐。
易烊千玺带下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放着春晚,屏幕那头是来自春晚主会场的烟火声,成为了这边一群人大呼小叫的背景音。
到了凌晨三点多,最先喊着要通宵的王源跟我趴在桌子上睡得昏天黑地,我在睡过去之前,见王俊凯拖着王源一边怒骂他至少又重了几公斤一边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往楼道口拖,眼皮上下打架,只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红色的毛衣上带着清清爽爽的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面粉味儿。莫名让人信任。于是我把头往这个怀抱的深处拱了拱,伸手搂住了这个人的脖子,感觉另一个人温热的鼻息洒在我的脸颊上,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我闭上了眼睛。
新年的第一天,我睁开眼,闻到易烊千玺在厨房做的早餐的香味,听见王源怪叫着问王俊凯有没有见到他的星星条纹袜子,和王俊凯刷着牙嘴里含着泡沫含含糊糊地骂王源不知道自己找一找。
一切都平和。
一路平和到假期结束。王俊凯和王源先我和易烊千玺两天离开北京。王俊凯要在开学之前抓紧时间去干零工,地点在一个叫淅川的南方城市,离北京不远不近,也就没舍得坐飞机,搭了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地往那边赶。王源他们上戏放的比我们早,开的也自然我们早,一大早就坐飞机先回了上海。
易烊千玺这个视工作为生命的狂魔拉着我再整个把开学就要提交的社团里的各种工作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打电话给终于从舒南柚家回来的肖常交代了开学的准备工作,再把两个人各自的作业检查一遍,时间就到了。
易烊千玺一上飞机就掏出蓝牙耳机和眼罩,一副要睡一路的准备样。王源收拾东西的时候大概把我的耳机错装走了,我怎么在包里翻都翻不到。只能对易烊千玺露出尴尬的笑容。“内个,易社长啊,介意分个耳机吗?”
易烊千玺没摘眼罩,摘了一只耳机递给我。
“谢易社长隆恩,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这一路咋熬过去,易社长,不是,易兄,日后要有什么大事小事的尽管找我,咱俩谁跟谁……”
易烊千玺仿佛在忍笑一样,隐约扬起的嘴角很快绷住,故作一本正经:“你说咱俩谁跟谁,那我看这易社长就不用再叫了。”听着陌生又生硬——虽然社团里大部分人对他都是这个称呼。
“啊?那要叫易兄吗?”
“……不是,你叫千玺就好。”易烊千玺无力地转向我,用口型比了句“你在开什么玩笑”。
哦哦哦哦。我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那我叫你千玺,你叫我什么?还叫程听舟啊,舟舟就别叫了,王源和王俊凯都这个称呼,有时候语速快点我都反应不过来他俩谁在叫我。”我盘算着下次见到王俊凯也得让他改改称呼才不好叫混。
“唔……”
易烊千玺沉吟了一会,把眼罩往头顶推了推,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都是湿漉漉的。
“那就阿听好了。”
阿听。
我竟有一瞬间的愣神。那时候我在想,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好听。
第一次这么觉得。
回到学校以后,没几天就开学。生活重新恢复了规律,有课上课,没课就去图书馆,在图书馆和易烊千玺碰面,然后一起去吃饭,踏着黄昏回宿舍。
云山福利院的院长黄叔叔一直以能培养出我这么一个能去上海上大学的孩子为荣,不仅逢人就说,还把我当亲女儿,每个月都给我打足够的生活费。但毕竟福利院开销大,这个学期我谢绝了他给我打过来的所有钱,如果他坚持打过来,我就再给他重新打回去。我打算自己去校外找兼职。
“校外兼职?”易烊千玺从一本厚厚的建筑专业书里抬起头来看我。
“对,就是那种餐厅里刷盘子奶茶店里调奶茶书店里做收银台的那种,再累我都干。再不济还有发传单吧?依然比上头那些辛苦了点,周六周天两天,一天八十也一百六呢,每个月三个周六周天,四百八,还行,能凑合着过,反正我也不是特别花钱。”我把手伸到空中划拉了两下。
“别了吧,你这么说感觉挺惨的。”易烊千玺忍俊不禁,合了书跟我一起走出图书馆。
“这样,我周末也有兼职的,两个,一个在学校对面商场里的奶茶店收银,一个在商场顶楼的西餐厅当服务生端盘子。奶茶店的在周六,西餐厅在周天。我记得奶茶店还在招聘调奶茶的职位,西餐厅不太清楚还招不招,要去跟我看看吗?”
我权衡了一下,是走后门和易烊千玺舒舒服服当同事,还是靠自己的努力找一份发传单的工作在冷风或大太阳底下站一天?
“行,周六去?”
“周六我就要上班啦,周末店长不在的。今天带你去看看吧。你晚上没安排吧?我顺便请你吃饭喝奶茶。”
“没安排。不过不会让你破费吧?要不晚饭AA?”
易烊千玺扬了扬眉,有些不满的样子。“跟我还客气什么……”
“呃……那就……你请好了。”
“那就跟我直接走吧。”
我跟着易烊千玺快步往校门外走,易烊千玺跟门卫打招呼填表,我在边上看着,莫名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清哪里不太对劲。
直到门卫监督着易烊千玺填完表,抬起头来瞥了我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满面春风地开校门让我们记得寝室熄灯前回校,我才想起来哪不对劲。
这不就跟我和易烊千玺在约会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