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出发的日子好早。”
“嗯。”
陷于案牍,好久未有机会,路上留下宽裕一点的时间,也可以赏玩山水。
“为了不和谢家一起?”
这话着实有些冒犯了,纵使是玩笑,谢清知瞥了良辰一眼。
良辰低下头,长长的羽睫掩下了眼中的情绪。
“不是。”
“这次要带我吧?”
“....嗯。”
良辰高兴起来。
“要安排多少护卫?”
“不必。”
赏玩山水带着人马有些赘余,出城时间是随意挑选的日子。
况且,应该不会有蠢货愿意此时刺杀他一脚踏入漩涡的吧。
大概。
这是昨晚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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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破晓。
一辆朴素且看不出任何标记的马车穿行在京郊的树林外。
这片密林绵延数里,旁边亦有重峦叠嶂,秋日是登高好去处,冬季,便是人烟罕至了。
“已至何处?”
“早已过了长亭。”
京都风俗,若是离京,长亭折柳,赠予远行人。
“至花甲之时,独归江村处,寂寞养残生,亦是不错吧....”
谢清知坐在正要出城的简朴马车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的条条细纹,有些出神,喃喃自语。
他问良辰,神色怔忪。
“你记得陈郡么,游记中描绘之景,荻花秋,潇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画,。”
“怎能不记?”
外面驾车的良辰接道,“夏日一池碧玉荷叶,若是小船争渡时,定要惊起一滩鸥鹭呐。”
两人本不多话,之后便无言。
虽是残冬,京郊外还是静穆荒寂宛若严冬之际,远处一片鸟雀猛然飞起,惊叫着。
太静了。
奇特的,静。
谢清知放下撩起的帘子。
唇边笑意沉沉浮浮。
.....真有蠢货啊,啧。
“良辰,要小心。”
倒不是警示,更像是.....劝诫要收敛。
话音刚落,数十黑衣人从藏身之地冲出,直直的向马车方向铺压而来!
良辰腾空而起,衣袂翻飞,拔出腰边银剑,电光火石之间朝那群黑衣人挥剑斩去。
剑器破空之声带起激烈的罡风,周遭老树齐腰截断,几人登时便是血溅三尺,死状极惨。
“嘶,这剑被弄脏了。”
良辰撇撇嘴,不大开心。
他折腰而下,闪过一位乘虚而来的黑衣人,起身的一瞬间勾手回旋,右手携劲风正中那人面门,黑衣人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良辰,留下一个吧。”
“良辰....?”
“良辰....!”
场上一面倒的屠杀快要结束。
他倒身冲下,扬手朝一人刺出一剑,反剪住那人压在身下。
闻言,却是咔擦一声,毫不拖泥带水的扭断了那人脖子。
“啊,真是不结实的。”
他嘻嘻一笑,有些遗憾。
谢清知走出马车,凝望着他。
良辰回望谢清知,微微下垂的小狗眼眼型偏圆,亮晶晶的,像纯稚洁白的赤子。
明明还握着染血的长剑,四周横七竖八的躺着众多尸体。
却只对一个人展示了,朦胧的,似雾般又刻入骨髓的喜悦。
“我做的不对吗,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难过。”
谢清知默然。
“我不是为了这群杀手.....”
他砸碎了腰间的玉珏。
他有罪,将包庇一桩罪恶。
醉玉颓山般的青年,倚在一棵树旁,雅人深致的潇潇然。
“...算了。”
良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片刻后。
一队人马从远方疾驰而来。
为首者似是望见了什么,突然一挥手,队伍骤停。
立刻,便有一锦衣侍卫翻身下马,细细的勘察了一遍凌乱的现场。
而后,在一处悬崖旁,拾到了一瓣碎玉。
商茗神色莫辨,感受着那玉冰凉的触感,舌尖顶了顶上颚。
不是玉碎人全么。
假仙儿。
嫣红的唇轻启,无声的念出那几个字,缱绻似是情郎爱语。
周围顿时寒毛战栗。
即使是这次他们调查二十四阁不力,总司也未有如此失态过。
“我留下保护现场,其余人,通知副司,提速进京!”
是谢清知的啊,
那块墨兰飘雪的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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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柱香后。
控鹤司火速赶向京城,当天上午,一个消息随即扩散开来。
谢丞京郊外遇刺,生死不明。
诸方震动!
传言听闻此消息的帝王一脚踹翻了案几,声如雷霆怒不可遏。
“速查!”
谢景瑜冷汗涔涔,几乎都要瘫软在书桌旁。
谢清知其追随者众多,他是云起书院寒门清流中某种意义上唯一认可的领袖,更是帝王破格提拔眷宠非凡的丞相,风姿之盛令无数世家年轻子弟心折。
呵,那几个被死死得罪的老家伙谁不是积威甚重,可谁敢对谢清知动手?
打破这微妙的各方平衡,搅入暗涌深潭,谁敢?
下手之人,若不是个蠢货,就是个毒物!
“查啊!”谢景瑜的嗓音有些嘶哑了,镇定下来。
可千万别是世家出手,三十世家,再禁不起一次血洗了。
谢景瑜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