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们鱼贯而出。
看着裴乾虎垂头丧气地消失在门外,涂老署长莞尔一笑。
他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点起一根香烟,目光透过袅袅烟雾,仿佛看向时空的另一端。
门外响起三长一短的敲门声。
“进来。”
重案组的艾组长闪身而入,迅速地带上门。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灵活地像只上了发条的企鹅。
涂老署长弹弹烟灰:“怎么样,小家伙生气了没有?”
艾组长笑道:“生气倒没有,垂头丧气而已。”
“年轻人受点挫折有好处。老裴那货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好好的胚子跟着他只能学呆了!哪像到我们警署来,多接触点蝇营狗苟、奸猾诡诈,将来才大有可为!”涂老署长不屑道,顺便隔空呸了裴府君一口。
艾组长知道自家署长的脾气,笑了笑,没有附和。他摸了摸下巴上的络腮胡,问道:“大人,真不让小公子参与这个案子?我看他怏怏不乐……”
“绝对不行!帝都那些老不死的,都在关注这个案子。嘿嘿,绝通天地嘛,有谁不想得到长生的机会呢……”
“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小家伙暴露在别人眼里。不然——”
涂老署长嘿嘿冷笑:“下次见面,裴老货那厮非得笑掉大牙不可!”
艾组长:“……大人!咱好好说话成吗?”
“总之,不许小家伙碰这个案子!这就是个火山口啊……不过,对咱们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涂老署长的老眼放出精光。
他走到窗前,盯着庭院内星星点点的灯火,半晌才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这些未亡人,都老啦……再不抓住机会,就只能带着遗憾去地下了。”
“到时候,老大要是问起来:‘老涂啊,咱们的仇报了吗?’我哪还有脸答他哟!”
涂老署长闭上眼睛,二十年来每当提起旧事,胸中怒火熊熊从未减弱分毫。他胸中怒火越盛,眼中寒光越冷:“不惜任何代价保护好小公子,他是我们的唯一希望。二十年来月晦星稀,很多人被雨打风吹去,但总有人还没忘记!如今敌明我暗,必有一战之力。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是,大人!”艾组长热血沸腾,低声吼道:“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
“接下来怎么办?”沈沁问道。
成默胸有成竹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沈沁杏眼圆睁,一拳砸在案几上:“说人话!”
“睡觉。”
沈沁危险地眯起眼睛:“你在逗我?”
成默叹了口气,慢悠悠道:“现在不睡,半夜还有精神去探天一阁?信不信,等明天女尸杀人案的劲爆新闻一传开,会有大把的记者、闲人去那里掘地三尺找刺激?虽然现在还留没有留有线索不清楚,但明天过后一定会面目全非。”
“呀,那我们现在就去!”沈沁急不可耐。
“那也要等到没人的时辰,现在,好好睡觉!”
凌晨一点,府城大学熄灭了最后一盏云灯,整个校园陷入了沉眠。
裴乾虎从府立大学的墙外翻了进来,拧亮手中的云灯,就见一座小楼出现在面前,不由心中一喜:就是这儿了,卷宗上记录的天一阁。
他得意地想:涂老叔啊涂老叔,你和我爸有仇,就不待见我,居然不让我再碰女尸杀人案。没关系,小爷我自己查,还要比你们更早查出真相!
想到破案后,涂老署长、重案组的同事都对自己震惊不已、刮目相看,裴乾虎几乎要笑出声来。他忙捂住嘴,走向天一阁。
自从路聘婷出事,天一阁就被停止使用了。这是座三层小楼,朝向裴乾虎的一侧墙上开了个大洞,支离破碎的墙体仿佛一张黑漆漆的巨口待人而噬。地上散落着砖块碎石,洞外围了一圈警示线,旁边竖了块危险禁入的牌子。
裴乾虎绕着小楼走了一圈,这座楼远离校园中心,向着校园的那侧是一片黑乎乎的树林,另一侧就是他刚刚翻进来的围墙。小楼不大,很快就绕完了一圈。裴乾虎回到破洞外,举起云灯照亮洞口,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洞内是一间坍陷了一半的房间,遍地散落着残砖碎石,一些破烂不堪的桌椅残骸被堆在角落,地面上还保留着挖掘救援的痕迹。
裴乾虎抬起头,只剩一半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几根扭曲的钢筋悬在半空,天花板的上方是二楼的休息室,那里就是路聘婷的死亡地点。
他提起云灯四下照射,看到前面有一道门框,门扉已经不知去向。穿过门框,是长长的连廊,连廊外是一片宽阔的大厅,依稀可以分辨出观众席和舞台。空气中泛着呛人的霉味,墙壁早已老化,翘起的墙皮在灯光下勾勒出奇形怪状的影子。裴乾虎触手之处,泛起一阵灰尘。
连廊另一侧是一排房间,有的房门上还挂着化妆间之类的牌子。凉风从残破的窗户吹进来,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莫名声音,仿佛有人在窃窃私语。裴乾虎不禁汗毛直立,他小心翼翼地穿过连廊,向着尽头的楼梯走去,浓重的黑暗在云灯的光照下蜷缩成奇形怪状的阴影。
裴乾虎顺着楼梯走上去,二楼是一模一样的楼道。很快,他在一扇门外停住脚步,推开门,门内的房间只剩下一半,低头就可以看到一楼墙上的大洞。
就是这里了。裴乾虎忙走进门,仔细地搜索起来。很快,他就失望了,残破不堪的休息室内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时,他听见洞外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裴乾虎忙关掉云灯,伏下身透过地板的边缘小心俯瞰,隐约能看见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看身形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现在的女学生这么大胆?半夜三更到废楼里来玩?也不知道是约会还是会情人。裴乾虎不禁露出猥琐的笑容,然而下一刻,笑容冻结在脸上。
不对!
裴乾虎突然一个激灵,瞬间头皮发麻:这女人竟然没有提着云灯,在黑暗中行动自如!正常人绝对做不到!一个恐怖的念头突然闯入脑海:她不会就是路娉婷吧?杀人女尸路娉婷!
女子毫无停留,穿过裴乾虎脚下的房间,进入一楼连廊。
不好!她要回自己死去的地方,也就是——来我现在的房间!意识到这一点,裴乾虎冷汗涔涔,忙悄无声息摸出门去,刚刚钻进斜对面的房间,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他忙小心翼翼地关上门,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为了不让局里发现自己要来查案,他没有去武器科领用云击枪,身上只带了一根警棍用来防身。
好在门锁还能正常工作,裴乾虎忙轻轻将门锁住,背靠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踏、踏、踏,脚步声在坍陷的休息室门口停住了。裴乾虎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内,女尸悄无声息地僵立,青色的脸上,惨白的眼珠正直愣愣盯着房间!
突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裴乾虎藏身的房间外。
裴乾虎心跳加速,悄悄抽出警棍握在手里。他懊悔不已,方才应该趁着女尸上楼,从塌陷的天花板上跳下去冲出洞外。
房门突然毫无征兆地打开了,一道魅影出现在门外。
被发现了!裴乾虎顿时如坠冰窟。
生死关头,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怒吼一声,纵身冲向门外,警棍迅捷无比地甩出一道孤线,重重砸向魅影!
砰!警棍像是砸在了絮革上,震得裴乾虎虎口剧痛,警棍脱手飞出。警棍飞出的一瞬间,裴乾虎陡然扭腰,侧腿蹬地,力量从脚底顺着腰身奔流,浑身力道汇聚在右肘,重重一击!
女尸的头发狂舞,一瞬间将裴乾虎四肢缠住,卷起他狠狠拍在墙壁上。
酥脆的墙面上顿时出现一个人形凹坑,裴乾虎两眼一黑,绝望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