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顾东来拭着眼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洛欣妍不懂，他在这装模做样给谁看。
这么多年对自己不闻不问，也不管康氏对自己肆意辱骂，现在我只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泪水潸然的。
洛欣妍不露声色地退后了一小步，和顾东来保持着距离，淡淡道，“身体无碍，劳烦挂心。”
那语气，仿佛是在和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谈论一般。
顾东来心里涌出一股悲戚之感，这是我的报应啊，应该的，应该的。
“妍儿，从今往后，为父不会再限制你的自由，一切全凭你心意。顾府是你的家，是你永远的港湾，为父……也会弥补这么多年对你的亏欠。”
“呵。”洛欣妍不禁冷笑了一声。这话听起来不是很好笑吗。
如果顾东来不说这么一套恶心的话，或许她还可以装装样子。
“三岁起，娘亲被你赶出了府，你紧接着迎娶康氏进门。自那以后，我被安排在别院，不允许踏出一步。可馨呱呱坠地，你们一家三人的欢声笑语，可你有没有想起过，那偏僻孤冷的别院里还有一个你的骨肉？”
“不，你没有，你没有一刻想起过她。”洛欣妍步步紧逼，眼神中透露着冷漠和决绝。
“康氏可是日日都在提醒你啊。你可以听见她在别院对我的辱骂，你知道她的咄咄逼人，你知道我冬日的炭火从来都没有，你知道我在下人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没人要的，被贬的嫡女。”
一滴泪水从洛欣妍的左眼角悄然滑落，没有任何人发现，连洛欣妍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再次提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会很痛，哪怕自己不承认，可那滑过的一滴泪，时刻在提醒着她。
她那死寂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光，使得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狰狞可怖。
不过，片刻后，神色又恢复了如常。
“所以说，顾东来，我现在对你最大的仁慈就是不恨你。”
顾东来双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垂丧着头，眼神空洞深不见底。
女儿的话犹如刺骨的寒冰，犹如锥心的万剑，犹如万丈深渊的凝视。
顾东来无话可说，她说的一切，自己都一清二楚。
这么多年，她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但自己……作为父亲，从未出面做过什么。现在开口便是弥补，弥补得了什么
“姐姐，你回来了！”顾可馨刚踏入前厅，便听见了姐姐的最后一句话。
最大的仁慈就是不恨父亲。
随着顾可馨一并进来的是康氏。
“哟，老爷，这不是您那爱女吗，怎么没给您好脸色看？”康氏微摇手中团扇，轻蔑地说道。
母亲又来了，顾可馨扶额。虽然自己年纪不大，可这些年是非善恶，自己也是可以辨别的。
姐姐所言虽伤父亲的心，但这么多年，姐姐属实委屈。母亲偏偏还爱搬弄是非，有时候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所幸姐姐脾气不像自己一般，能隐忍。
顾可馨给母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在继续说下去了。
“父亲，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女儿就先送姐姐去别院休息了。姐姐身体刚刚恢复，有什么话我们以后再说。”
待顾东来默许后，两人便离开了前厅。
康氏见状，连忙凑到顾东来身旁道讨好道，“老爷，妍儿已年芳十七了，也到了该许人家的时候了，您再怎么不舍，妍儿也得嫁人不是。依妾身看，还是尽快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为好。”
顾东来深知康氏不喜妍儿，想以此借口赶妍儿出府。
可妍儿确实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会为妍儿好好考虑的，此事无需再提。”
……
九渊丞相府。
自赵高送行冷君啸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他还在等，等一个时机。
自那日，冷君啸提出要自己一封密令传给冥幽皇帝时，他就一直在等高绅的回话。
奴隶交易一直是高绅和自己单线联络的，自己笃定不会出纰漏，却还是被冷君啸知晓了。
那么问题一定出在高绅，可这些天给高绅传了数封密信，却迟迟没有回应。
自己虽疑心高绅，但也不可轻易相信冷君啸。即使他知晓此事后，并没有以此威胁自己。
周清风虽在朝堂与大臣结交甚少，但也是两朝元老，威望甚高。
他只是没有行动，若有一天真的撕破脸的话……
何况他身为户部尚书，所以自己要想敛财，奴隶交易决不能停。
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冒险一试。
……
冥幽国，长明街。一群妇人七嘴八舌地谈论着。
”快看，快看，啸王府的马车。”
“啸王爷从九渊回来了……”
在冥幽人眼里，冷君啸既是神一般的存在，又是魔一般的存在。
“身为皇帝的亲叔叔，不辅助皇帝治理国家，偏要把持朝政，妄想篡权，狼子野心。”
说完，男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啊，连我这小老百姓都为皇帝感到憋屈，要是先皇在世看到这一幕，恐怕也是心寒啊，毕竟是亲弟弟。”
“只要当权者能保我们冥幽国泰民安，谁掌权我也不在乎了。”
酒馆里，一群男子纷纷说道。
马车上，冷君啸微闭双眸，“看来这次高绅又下了不少功夫。”
在冥幽国内，总有一些人是以制造舆论为生。
他们各为其主，在街巷，茶馆，酒楼，妓院大肆谈论着国家大事，或是哪位朝廷官员的近况。制造舆论，控制民心。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得民心难，失民心易。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不过冷君啸是不在乎这些的，好人坏人自己都担得起。
既然百姓都认为是自己狼子野心，把持朝政，那就随他们去吧。
既然自己是坏人，那就得坏到底。
不然可辜负了高绅的一片苦心啊。
九渊顾府。
“姐姐，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顾可馨垂着头道。
“哭丧着脸干嘛呀，你姐姐我身强力壮，这不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洛欣妍捧起顾可馨的脸道。
“不过也好，从此以后我也无需再躲躲藏藏了，生死有命罢了，与其躲在府里一生，不如让想杀我的人知道我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