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回想着从高中到大学的时光，虽只有短短的几年，却犹如几世纪般漫长。
当回忆的潮水向她袭来时，汹涌的波涛打得她无处可逃。记忆的滕蔓将她越缠越紧，紧绕地她无法呼吸。
倾听完了她的描述，董方静像以前那样只对她说了四句话。
如果你选择林夏，那么你就会深深伤害尤子墨，既然你不想伤害那个父亲用生命救来的孩子，那么你只有再一次选择伤害那个你依然爱着的人。
如果你选择尤子墨，那么林夏将是你们之间永远的伤痛，纵使他什么都不说，但是你们这样下去也不会幸福，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你心中的位置。
如果你想维持这样一种看似平和的状态，在选择谁都是一种伤害的条件下，那么两个人你都不要选择，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或者接受一段新感情。
错过的就是错过了，即便误会解除了，那段逝去的时光也不会再回来了。
……
一阵尖锐的手机铃声划破了黎明，杨笑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谁的手机在响？”
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扰人清梦者，罪不可恕。
寂静的宿舍里面，无人应答。
仔细辨别了一下铃声后，董方静敲了敲慕嫣的床铺，“慕嫣，是不是你的电话？”
从被子中露出头来，慕嫣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果真是她的手机在响。
面含着歉意，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犹豫着接了起来，“喂，你好。”
“嗯。我就是。”
三人看着慕嫣的表情由先前的慵懒散漫变为了此刻的焦躁不安。
“在哪里？好，我马上去。”
“慕嫣，怎么了？”沈艺如揉着眼睛问了一句。
他竟然又去医院了。医院、医院……慕嫣只顾着穿衣下床，却完全忘记了还有三个人的存在。
“慕嫣，怎么了？”杨笑也出声了。
“不好意思，我要去一趟医院。”来不及回头，她穿上鞋子，背起包。
“医院？”几人犹在愣怔。
话还未说完，慕嫣就拉开门，跑出了宿舍。
……
“师傅，麻烦您开得再快一点，行吗？”
“嗯。”司机看女生一脸焦急，只得快语了一句，“我尽量。”
慕嫣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忽而，车子停在了一处丁字路口。
“同学，前面在修路，刚刚才架起的架子……”司机转头，面有歉色，“要不要绕路？”
修路？“师傅，现在离中心医院还有多远。”
“大约还有一公里吧。”
“绕路呢，那要花多长时间？”
“如果绕路，还要半个多小时呢。说不定还会堵车，堵得时间还可能更长一些。”
思量了一番，慕嫣将钱递给了司机，“师傅，停在这里吧。我跑过去好了。”
“跑过去？”司机犹在愣怔。
“嗯。”毫不犹豫地接过找回的零钱，关闭车门，她就开始狂奔起来。
不知跑了有多久，医院的身影，才终于进入了慕嫣的视线。不顾自己的气喘吁吁，她一口气又跑向了三楼。
刚到拐角口，她就看见一个男生正在病房外徘徊。跑到男生面前，她气息不稳的说了一句，“我，我就是慕嫣。”
男生在见到慕嫣后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林夏在这边。”
推开病房门，一张虚弱苍白的面容瞬时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知道洗胃会有多痛苦，因为她的母亲是医生。
林夏微怔，安静地凝视着来得人。
很想说一句‘你在演苦肉计吗？’，但慕嫣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不能喝酒，以后就别喝了。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想进就进。”
林夏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沉默着。
她微微蹙眉，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听见了吗，以后别喝酒了，对胃不好。”
林夏没有回应她，而是抬眸看了看她身后，轻声问了一句“你自己来的？”
一个‘嗯’字代表了她的回答。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很是平淡地反问了一句，“他知道吗？”
“谁？”
声音明朗，他一字一句，“你的男朋友。”
慕嫣垂眸，“我没和他说。”
好是一阵沉默之后，林夏蓦地轻声一笑，他看着她，“你在这不合适。”
摆了摆手，他转过身去，“回去吧。”
听到这句话，一股火气噌的就涌上了慕嫣的心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你看到我了，那就回去吧。”林夏转过身背对着她，不再回头看她。
“林夏，你别闹了。”委屈溢满心头。
林夏没有说话，依旧背对着她。
“你这个笨蛋……”
说完这句话，慕嫣转身，疾步走出病房。
他这个笨蛋，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她在得知他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时，她有多心急。和宿舍也没有说明情况就这样直接过来了。
从宿舍到校门口，从修路点再到医院，几千米，她就这样生生地跑了过来。
她知道，她今天本就不应该来，他们早就没有了那种关系，他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情呢？
只是，为什么她在接到这通电话后，就鬼使神差、不由自主的来到医院了呢？
她真的是个笨蛋。为什么看着他苍白的面容，心竟会这么地难受呢？
随着那扇门的关闭，他的心也骤然紧闭了起来。
虽然没有回头，但他还是知道她离开了。
‘你这个笨蛋。’
林夏的唇角溢出了一丝苦涩，的确，他是个笨蛋，看见她来，明明应该很高兴不是吗？她担心他，他应该感到欣慰才对啊……为什么他会一冲动说出那样的一番话呢？他真的是个笨蛋，还学什么法律呢。
……
“慕嫣同学……”男生看着慕嫣坐在长椅上愣神，急忙问了一声，“怎么了？”
慕嫣抬眸看了男生一眼，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男生在她身边坐下，递给了她一瓶水，“喝一点吧。”
“谢谢。”慕嫣接过水，侧首看向男生，略带着疑惑问了一句，“你是他的？”
“舍友。”男生笑了笑，似是在感慨，“虽然从大一开始就和林夏一个宿舍，但是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
“他会怎么样？”无意识地脱口而问。
男生轻叹了一口气，“其实，之前我们宿舍就发现他有点不太对劲了。大三下学期以来，他忽然一改了往常的风格，由没事儿足不出户改为了几乎每天都往隔壁的S大跑去，他以前从来都不这样。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查人，还是在做些别的什么。每次回来看他都是一脸的笑意，我们都在暗自猜测他是不是看上哪个女生了。那些天里他露出的笑容比他前三年里面展现的还要多。
但是，很多天前的一个晚上他回来后，神情就彻底地改变了，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笑颜，而是变得沉默寡言，变得恍恍惚惚，常常不按时吃饭，自己买酒带回宿舍喝。看着他的颓废样子，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那一天，就我们俩在宿舍的时候，他和我说了那件事。看他又在颓废了，所以我拿过他的一罐酒，也喝了起来。他曾对我说过他和那个女生的事情，所以这一次他也对我说了。他说，他一直等着的女生爱上了别人，不要他了。说完那句话后，他的眼泪刷得就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是能体会他的心情，所以我陪着他一起喝酒。因为我也喜欢过一个女生。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了，那种心痛的感觉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说，只是陪着他喝酒。
有时候，在半夜里，我们能听见有微弱的哭声传来，我知道他一定又在想她了，但是我们什么都不说，只是装作不知道。虽然有句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只是前半句，后面的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只是未到伤心处。男生的眼泪，只为了最爱的人才流。像林夏那样的男生，他是不会轻易流泪的，如果不是深爱，他怎么会……
其实，在大二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了那个女生的事情。离开学还有很多天的时候，我早回来了，而林夏恰巧也在宿舍，他每次放假都是走得最晚来得最早。闲来无事，我们就买了几打啤酒开始闲聊，都说是酒后吐真言。平时那么优秀的林夏，卸下了伪装，却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他就和我说起了他和那个女生的故事。
他说，她是他爱的人，唯一爱的人。可是他却把她弄丢了，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他以为她欺骗了他，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一直都爱着他，从来都没有变过。他说，他对不起那个女生，她那么爱他，可是高三一年他却那样伤害了她。他以为只有自己爱着她，可是到最后才知道她爱的比他还深。他说，她怎么那么傻呢？他自己傻就够了，还喜欢上一个比他更傻的人。
说完那些话，他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般。我从来没有见过林夏那样。平时的他，那样的优秀、那么的完美，完全不会让人想到他竟然会有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
虽然他平时不怎么表现他对那个女生的感情，但是我们几个都知道，他很爱那个女生，因为他的钱包里面永远都放着她和他的照片，我曾看到过，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和他很登对。有一次，我们宿舍的老二无意间把他的手表碰到了地上。想来那块手表对他很重要吧，因为当时的林夏立刻就变了脸色。虽然他没说什么过激的话，但是看他那副表情，应该就是那个女生送给他的吧。
从大一上学以来，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不论是本系的还是外系的，还有直接上门找他的。但是他对那些女生统统给予了无视的态度，有很多男生在背后说他装，是不是得天仙下凡他才接受。林夏对那些话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无论别人再怎么说他，我却知道，他一直在等着那个女生，他说过，她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除了她，他谁也不要。他说，虽然他们现在迷失了彼此，但是总有一天，他会从茫茫人海中把她找出来，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不论多少年，他都会等着她，一直等着她……”
不论多少年，他都会等着她，一直等着她……
原本簌簌垂落的泪水此刻更是像泄了闸的洪水，汹涌澎湃，挡也挡不住。
“好了，不要再说了……”慕嫣蓦地打断了男生的话语，“已经足够了。”
男生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慕嫣同学，林夏他等得那个人就是你吧。”
没有任何的疑问，只是一个简单的肯定句。
男生深吸了一口气，“能冒昧问一下吗，为什么你们会分开呢……”
慕嫣将头闷在双臂之间，过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了一句，“……迫不得已……”
男生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忽而，慕嫣抬起了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呢？”
“昨天晚上我们宿舍一起吃饭，喝了很多酒。谁知道，喝到最后，林夏就被送到医院了。只不过，送去医院时，他还一直模糊地说着一个名字，我们仔细听，好像是叫‘慕嫣’。于是我们翻看了他的手机，就查到了你的电话。”
叫着她的名字，这个笨蛋……
男生陪慕嫣坐了一会儿，就当他要起身走进病房时，慕嫣猛地拉住了他。
“我来照顾他吧。”她垂眸，轻声说了一句。
男生将手从病房的门把上拿了下来，微微一笑，“好吧，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联系。”
“谢谢你。”
男生走了，只剩下慕嫣依旧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独自徘徊。
他的一番话，让她的心中生出了一股苦涩与痛苦。
一直等着她，还叫着她的名字，当这是小说吗，还叫着她的名字。
抹干了脸上的眼泪，慕嫣起身给董方静打了一通电话，说她今天一天不回宿舍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推门进入。
听到门响的声音，林夏转过身来，但一看到是她，他立刻又将身子转了过去。过了半晌他才低声说了一句，“你怎么回来了？”
凝视着他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气，不带任何语气地说了一句，“哪怕不做男女朋友了，作为老同学我也是来照顾你的。”她特意加强了‘老同学’的重音。
林夏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凝视着她帮他归置一切。
她还是那样美，仅仅一个侧面就让他如此的想念。
蓦然，一声铃声响起，慕嫣从包里拿出手机，但在看到屏幕上的那个名字时，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子墨哥哥，我现在在医院……嗯……董方静生病了，今天一天我都会在医院里照顾她。”
“不用，你别过来了，我在这里照看她就好了。”
挂断电话，慕嫣猛地垂下了头，默默在心底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的电话吗？”一声询问蓦然在耳边响起。
瞥了他一眼，慕嫣没有回答，而是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平静地注视着她，林夏轻笑出声，“你为了我，而欺骗他吗，明明那个叫什么方静的没有生病。”
慕嫣没有说话。如果她不这样说，那更是对尤子墨的一种伤害。
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她的错。三个人，三种伤……
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她能感受到林夏的视线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突然间，慕嫣转过头来，有些生气地说了一句，“你老看我做什么？”
“很漂亮的玉坠。”林夏微微一笑。
玉坠？慕嫣垂眸，这才发现露在衣服外面的玉坠，大概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而掉出来了吧。她急忙将玉坠放回衣服里，抬眸看向一脸探究的林夏，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倏尔，林夏浅笑，“我送你的那条项链你还保存着吗？”
慕嫣微怔，过了半晌才说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夏继续微笑，“只是看你脖子上没有了它。”
“早，扔了……”慕嫣别开眼，眼神中有着躲闪，“你还指望着分手了我还会带那个吗？”
早就让她扔在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中，锁在了最后一层抽屉中，好好地保存了起来。
“是吗？”林夏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气氛瞬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慕嫣叹了口气，没有看他，而是轻声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忽而，林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慕嫣，你其实一直都没变，不是吗？”
没变？
终于，她转眸凝视着他，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你变了，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就像以前，直视着我的眼睛。”
说这句话时，林夏因为用力过猛，而咳了起来。
“你没事吧……”慕嫣急忙走过去扶住他，“别说话了。”
林夏捂着胸口，因洗胃而留下的痛苦，让他的一张俊颜绷得紧紧的。他紧皱着秀眉，慕嫣看在眼里，却疼在心里。
“快别说了，好好休息吧。”她扶着他，让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替他盖好了被子，她随口就问了一句，“还疼吗？”
看着他摇了摇头，她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搬来一个凳子，她就在他的病床前坐了下来。
“难受的话，我去给你叫医生。”柔软的语气，那是以前她对他才用的语调。
林夏合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
“慕嫣……”忽的，他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头顶那片雪白的天花板。
慕嫣抬眸看着他，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许多，“怎么了？”
一阵沉默，半晌，熟悉的清润男声才又响起，“让我们忘掉一切，重新开始吧。”
……
林夏发烧了。虽然洗过胃后，医生说让他住院观察几天，但是在第一天晚上，他还是发烧了。
“医生，他没事吧。”注视着给林夏检查的医生，慕嫣关切地问了一句。
“这么小的年纪，就喝这么多的酒。你是他的？”医生抬头看了慕嫣一眼，随口一句责骂袭来，“你是怎么看着他的，不会喝酒就别让他喝，本来胃就不好，还喝了这么多的酒。”
医生的斥责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慕嫣微微垂眸，没有一句辩解。
医生的批评林夏没有听到，但是她却全部都听清楚了。
医生当然不知道他喝酒的原因，但是她很清楚。
他明明不会喝，不能喝，却还喝得那么多。
这个笨蛋……
医生走后，慕嫣静静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坐在了他的床前。
林夏……
深吸了一口气，她按拨了熟悉的号码，“方静，我今晚上也不回去了。”
“嗯，他发烧了，我在这里照看他。”
“如果他问起来的话，请你帮我说一下。”
“嗯。明天早上我就回去。”
静静凝视着依旧闪耀的手机屏幕，她到底在做什么呢？
这样做，不止伤害了林夏，也伤害了尤子墨。
如果，她没遇到过他们该有多好呢？
夜，像嘶吼的野兽，残破的撕裂了灿烂的白昼。
因洗胃带来的痛苦，让睡眠中的他禁不住蹙紧了秀眉。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她亦是心如刀绞。
中途，巡查的医生来给林夏换了几次药，慕嫣则一直在他的身旁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眉头的变化。由微蹙到紧皱，再由紧皱到微蹙，他的眉间始终就没有舒展开过。
林夏……
远望着天边逐渐泛起的鱼肚白，慕嫣缓缓地将视线收了回来，转眸凝望向了病床上躺着的身影。
刚换完一次药的人儿也昏睡了过去，终于，他的秀眉再也没有紧蹙了起来。
坐回了他的床前，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慕嫣忍不住微微一笑。
如此澄澈、安静的面容，也许只有他才能拥有了。像孩子一般，纯净无暇的面容。在海边的那次旅行，她也这样安静地观察过他。
抬手，刚想替他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时，她的手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放下了。
因为，他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林夏，如果我们没有相遇该有多好呢？”一句喃喃自口中溢出。
忽的，她想起了高中时候，班里有女生说他长得眉清目秀、肖像女生时，他听到这句话，虽然生气但却刻意隐忍不发的模样了。
可以想象，一个大男生被人说成这样，任谁都是会生气的。
但是，现下细细看来，他的轮廓真的有些柔美呢。
他的母亲，应该也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吧。
替他掖了掖被角，慕嫣拿笔在纸上轻轻写下了一行字。放下笔，她轻舒了一口气，缓缓将纸条夹在他的水杯之下，转眸，她再次凝视着他沉睡的容颜。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似是要将他刻入灵魂一般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墨发、他的秀眉、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薄唇，将他的一切都深深地刻画在她的灵魂之中。
倏然，她像不受控制般地轻轻吻上了他冰凉的唇。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告诉自己，她已经没有资格再爱他了。
从她眼角滑落的泪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他的脖颈处，由温热变为了冰凉。
感受到了他的眼睫轻颤，她急忙起身，抹掉颊边了眼泪。
忍住心中翻滚的酸涩，她轻声呢喃了一句，“林夏，不要再等我了，我已经不值得你这样了。我自私地接受了另一份感情，我已经不配再得到你的爱了。以后一定会有别的女生来替我爱你的。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没有欺骗，没有隐瞒。尝试着接受她吧，好吗？”
“谢谢你，让我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你。”
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人……
她知道，他已经醒了。所以，她说了出来。
轻抚了抚他的墨发，慕嫣拿起包，悄声将病房门带上。
靠在冰冷的病房门上，她的泪再一次肆无忌惮地夺眶而出。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会陪在你的身边，希望你展露快乐的笑颜。’
‘我爱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他说，虽然他们现在迷失了彼此，但是总有一天，他会从茫茫人海中把她找出来，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放手。不论多少年，他都会等着她，一直等着她……’
颤抖着拿出手机，她颤抖着按下了几个字。
确定……发送……成功……
蓦然，心一下子空了，眼前也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唯有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字还在跳跃着闪耀着光亮。
‘子墨，我会在原地等着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她离开了。
只是，她没有发现，当那扇门被关闭之时，躺在病床上的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静静地凝视着头顶那片洁白的天花板，倏尔，他的眼角，也滑落了两滴晶莹。
一切，都结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