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山山顶遍布湛青色的天沐树,这是一种天恒东部山上常见的树木,木质细密坚韧,不易断,树皮呈黑褐色,约过十年树木的树冠便会另长一层,树叶颜色自下而上逐渐变浓,顶如华盖,一片天沐树林遮蔽之下,阳光只能透过树冠偶尔的缝隙投射于脚下的山地之上,形成了阳光似雨的既视感,仿佛树群正在享受着阳光的洗礼一般,这便是天沐树名的由来。
此刻竹渭与甫台先生已然来到天沐林深处,接近正午的时间,正是阳光大盛之时。甫台先生负手而行,竹渭挑着两坛酒紧跟而上,二人走过光斑漫撒的林区,看到在一山壁处有一座小小的木屋。此屋却盖得甚是奇特,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一座亭子。屋顶是由八块天沐树的树干拼搭而成,上面零散覆盖着一些天沐树的树叶用以遮风挡雨;屋顶之下只有粗一些的四根树干支撑,约两个成年人的高度,将屋顶高高挑起,四根支撑的树木之间,只有对着两人来的方向的一面有一面墙,其他三面毫无遮拦,只有附近的树木和背后的山壁,聊聊算作把这个屋顶所圈的地方围成了一个屋子的形状,若外人想进去,只需向两边多走二三十步,穿过旁边的树林,屋子里的情况必然一览无余。那唯一的墙墙体由山石堆垒而成,却并没有留下门,一些稀疏有石缝处也没有刻意修补。奇的是这些石缝虽然乍看零零散散没有章法,站远些专注一看却刻意清晰地看到这些缝隙漏洞勾勒出的是一个大大的“门”字。
竹渭并不识字,见此情况心里就犯了嘀咕:“这什么高人,连个房子都盖不好,这屋子有跟没有有多大区别,况且连个门都没有,怕见人么这是……”
正自疑惑着,见甫台先生招手示意他过来,竹渭上前两步,来到石墙前甫台老先生身边,老先生指了指这面墙,轻声说道:“此人就在此处居住,你把酒坛子放下,打开一坛的泥封。”
“好嘞”竹渭答应着,放下挑着的两坛酒,打开其中一坛的泥封,渐渐的,一阵阵浓郁的酒香开始慢慢弥漫扩散开来。
过了半晌,酒香已经四处飘散,屋内却不见有动静,竹渭已经等得心里有些焦急,而甫台先生却不以为意,一直闭目养神,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屋内还是没有动静,身后的树林中隐隐约约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竹渭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林子的另一边似乎有什么在慢慢靠近,却看不到半个人或其他影子,正自奇怪,忽地从发出声音处蹿起一道绿影,如一道闪电般划过竹渭面前,直奔打开了封口的酒坛而去。竹渭被这一情形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喊了出来,甫台老先生此刻也睁开了双眼,却丝毫没有要动手做什么的意思。
竹渭正自惊愕,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灰色人影似是穿过面前的石墙般忽然出来,一手抄起酒坛,一手瞬间捏住了那道绿影,只听这道人影嬉笑着说道:“小家伙,我还没有动口的东西,你竟然想捷足先登,不怕我拿你下酒么”
竹渭此刻只能看到此人的背影,此人身形瘦削但并不羸弱,身披一件快没过脚踝的暗灰色长袍,深褐色的长发并未盘扎,随随便便地披散着,声音听起来似乎不是多么年长,四五十岁上下的感觉。此人正一手拎着颇有些分量的酒坛,一手捏着一只碧绿色儿臂长短的蛇儿说着话。
竹渭常在墨阳山上寻取木材打猎和采些野菜之类的,对山上的动植物还多有些了解,一眼便认出了这种蛇名唤“绕竹玉”,并不多见。“绕竹玉”与其他蛇类不同之处在于其毒并非置猎物于死地的剧毒,而更像是对猎物的麻醉,被咬的对象会渐渐如醉酒一般,手脚发软无法行动,渐至身体失去知觉,而意识却依然还存在。这“绕竹玉”平素捕食小型鸟兽,其奇特在于它不似寻常蛇类,反而对酒香极为敏感,越是浓郁的酒香越能让此类蛇趋之若鹜,它们会整个钻入酒坛中,大肆攫取,等它们心满意足离开时一坛老酒几乎已经不存半分酒味,所以常有其溜到村里人家偷酒的传闻,也被人们戏称“萃酒玉虫”。而灰袍人手上捏住的这一条明显并没有太久的道行,也就是七八年的大小,此刻正在此人手上来回扭动,口中鲜红的蛇信不断吞吐着,蛇眼一直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酒坛。
灰袍人笑着说道:“贪嘴的小家伙,这是人家请我帮忙的酬劳,我还没尝到,你倒是着急得很啊”边说着灰袍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这时竹渭与甫台先生才正在瞧清楚了这人的长相,两人俱是小小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