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当威尔醒来,他首先听到的是和语的声音。不过在他面前是艾莱娅的面庞,她的脸离威尔很近,当看见威尔醒来的时候,一抹红晕浮现在她的脸上,她马上跳了起来。
“少......少爷你醒啦,真是太好啦。”
“使用神灵的力量你必然要付出代价。”和语冷冷地说道,“如果你依赖于神灵,你将难以存活。”
“你也是神灵的眷属吗?”威尔问道,他对于和语控制他仍然心有余悸,“你的神灵难道允许你做着这么无情的事情吗?”
“神灵的命令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我要怎么做。”
艾莱娅惊讶地看着他,威尔则是如同敌人一般盯着他。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神灵能够容许自己的眷属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你背叛了你的信仰,我将会亲手杀了你。”
“哈哈哈......好啊。”和语干笑了几声,“既然你醒了,就走吧。”
“和语,其实不管是谁控制身体,我们都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因为......我们的信仰,就是自己啊。”和语元神里,和言如是说道。
......
“看来你不是一名普通的吟游诗人啊,”在路上,克莱茜笑着说,“我们拿到传说中的智慧之泉就更有希望了,如果你有余力的话记得保护我啊,诗人。”
“深海的亡灵成为自己的仆从,这应该是深海死神澜的力量。你小子献出了秘宝,怕不是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吧!”查尔斯哈哈大笑,他腹部的伤口没有去包扎,好像这伤口几乎对他没有影响一样。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你伤口不包扎一下吗?”和语强行转移了话题。
“这点小伤,对强大的狂战士不算什么!”查尔斯拍了拍自己健硕的胸肌,“受的伤,如果没有使我们死亡,反而会让我们更加强大。”
他看向埃吉尔,“关于狂战士,你不妨问一下你旁边的亡灵吧。”
埃吉尔对查尔斯“亡灵”的称呼倒不排斥,他活动了一下被咬的左臂,黑色的腐臭液体从漆黑的孔洞流了出来。
“我们狂战士自从向奥丁宣誓以后,就不畏惧任何的困难,面对任何强敌都不会退缩,若我们遵守诺言,则天降神力,若我们产生了畏惧的心理,就会受到神罚。”
“不过,我看这位大胡子狂战士,你成为狂战士的时间应该不久。”
“哦?怎么说。”
“伤痕,”埃吉尔揭开身上的黑袍,用手指指示他身上的伤痕,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他的身体,见证着他作为海盗的喋血生活,“伤痕是意志的象征,你虽然赤裸上身,披着熊皮,但是你的伤痕却少得可怜,你这样的狂战士就要去讨伐暴风雨的鹫鹰,我看还是绕路一点好,英灵殿不会招收被吓得尿裤子的人。”
“我们战场见真章。”查尔斯说道,他空着的左手紧紧攥着拳,在克制着他的冲动。
埃吉尔冷冷地盯着他,“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怯场。”
“同样的话送给你。”
和语看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站起身对埃吉尔说:“别聊了,走了。”
走出阳光照耀的空地,重新进入漆黑潮湿的铁森林。
走了一段时间,旅行团的人没有说过一句话,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语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树林深处传来了轻轻的歌声。
众人停下了脚步,细细地聆听着这歌声。
“莫让众生为我落泪
莫令万物为我伤悲
莫教怅然充盈黑夜
莫使神袍染上深黑
无光的森林中
歌声永不断绝
愿彷徨的旅人不再行差踏错
愿虚伪的残梦不再纠缠不休
愿向阳的心灵不再支离破碎
愿冷酷的命运不再叛逆不羁
纵然我已经逝去
光明永远
与你们同在
”
悠远的旋律伴随清澈的男声回荡在阴森的铁树林,渐渐的,和语的视野里,一道白色的身影渐渐显现。
那道身影发现了和语他们,侧过身来正对和语,摘下了白色长袍的兜帽,露出阴影中的脸。
那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与一尘不染的白色长袍相得益彰,憔悴的容颜也不能减弱他的英俊。
“冒险者,我感受到了,你身上的某件物品沾上我的血液,你从母神那里拿到了那把剑。”
“你是巴德尔?”
“对。”
查尔斯惊讶地问道:“为什么光明之神会在铁森林?”
“因为我已经死了,”巴德尔随手整理了一下金色短发,“我现在留在了海拉的尼伯龙根,有时候会来到铁森林走一会儿。”
“光明之神......已经死了?”威尔颤抖着,他本能地想要用右臂靠住旁边的树,但是他细小的胳膊突然无力了,一个跌倒摔在地上。
巴德尔连忙跑到威尔前,俯下身想要扶起斯利达,“这位先生你没事吧?我看你伤得挺重的,需要我给你治疗一下吗?”
“不用了......这点伤妨碍不了我的,只是......光明之神的死亡太过突然了,您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一百年前。”
“什么?!”威尔惊讶地喊了出来。
“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也没有任何的传闻?”查尔斯问道。
“可能是害怕人间的黑暗知道我死了,吞噬世间的一切光明吧。”
“我知道了......”克莱茜捂住自己的额头,“因为光明之神的死亡,乌勒尔才会在我的家乡......”
“这位女士,你有什么烦恼吗?”
“没有。”
“心中的烦恼如果不解决,会成为心病哦。”
“不用你费心。”
巴德尔见状,也没有再追问的想法了。
“探险者,我在平时寂寥无人的铁森林遇见了你们,可以说是一种缘分,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洗耳恭听。”和语说道。
“呵呵,都说吟游诗人都爱听故事,看来是真的。”克莱茜在旁边笑了笑,但她锐利的双眼一直盯着巴德尔,警惕着他。
“这个故事,是关于我的,”巴德尔指了指自己,“在一百年前的某一天,我被噩梦缠绕,梦见自己很快将会死亡。
悲伤的我将这个梦告诉了我的母神和父神,他们也十分焦急,父神在尼伯龙根找到了一个蒙眼预言家,预言家说我将会被我的弟弟,黑暗之神霍德尔杀死,可是我的弟弟是一个内向的盲人,谁会相信一个瞎眼的人会射死我呢?然后父神问谁将为我的死而负责,预言家知道了眼前的人是众神之王,便重新躺回了棺材,不作回答。
回来后,我的母神强迫世间万物立下誓言,让他们都不能伤害我,世间万物几乎都立下了不伤害我的誓言,除了一株弱小的槲寄生以外,可是谁会相信弱小的槲寄生会杀死一名神灵呢?”说到这里,巴德尔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情绪低落。
“万物都立誓,所有的刀剑斧钺飞向我的时候,不是落在地上就是偏离轨道,不久之后,父神开了一个众神的酒会,在酒会上,本来以扔飞盘为娱乐,但是众神一直扔飞盘扔倦了,他们知道我不会被外物所伤,于是一个一个围着我扔武器。”巴德尔叹了一口气,白皙的双手遮住低俯的脸,颇感无奈。
“这时,我的弟弟霍德尔拿起了一副弓箭,他先前从不参加这种活动的,众神都哈哈大笑,毕竟,一个盲人射箭,能射到什么呢?”巴德尔笑了笑,但是他的眼神却逐渐悲伤,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最后,我就死了,死在一株被认为弱小的槲寄生上,预言就是预言,就算再怎么荒唐,这也是我必须经历的命运,如果要改变已定的命运,除非有人的生命之线不在诺伦三女神的织机上。”
“我知道我是诸神黄昏死去的第一个神灵,现在我拉开了世界毁灭的帷幕,太阳逐渐落下,它逐渐熄灭,不是温暖大地的光的消失,是神灵内心光明的暗淡。一个世界的毁灭,从神灵的堕落开始。”
“神灵的堕落?神怎么会堕落?”威尔难以置信,脸色苍白。
“你知道是谁让霍德尔杀死我的吗?”巴德尔没有回答斯利达的问题,他重新抬起头看着和语,“是另外一个神灵,至于他姓甚名甚,出于母后的命令,我无法传达给不知道的人,他让霍德尔参加杀死我的比赛,把弱小的槲寄生变成一把扭曲的剑,让巴德尔射了出去。”
“就是你腰间的那一把长青剑。”
和语拿起长青剑,这把剑坚韧而且很锋利,谁也想不到它是由一根弱小的寄生草变成的。
“母神赐予你这把剑,应该是要你杀死他,我现在失去了神力,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巴德尔慢慢地弯下了腰,“但是,你能不能不要杀了他?”
和语很惊讶,“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我再和你讲述原因。”
“......”想不到彬彬有礼的巴德尔突然强势了,和语略加思索,对他说:“好,我答应你。”
“十分感谢!”巴德尔行了一个礼。
“我是光明的神,象征着光明的温暖,也象征着人内心的善良,我可以看见人内心的光明,而洛基,在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所有神灵里最纯洁无瑕的,简直是一个小孩,身为巨人的他渴望融入阿萨神族,得到认可,但是神灵看不起洛基肮脏的巨人血脉,然后......”
“小孩总是通过恶作剧吸引大人的注意。”
“没错,他起初做了一些无害的恶作剧,比如把雷神妻子芙拉的满头金发偷走,然后与侏儒经过一番艰苦谈判,把满头金发变了回来,顺便还给雷神造了一把可以击碎天幕的锤子。
这些无害的恶作剧反而加重了众神对洛基的反感,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对至高无上的神的挑衅,慢慢地,洛基逐渐意识到众神的偏见是无法消除的,黑暗的种子在他的内心发芽,他做出了后果最严重的错事......”
“杀死你。”
“对,其实在杀死我之后,我被留在了冥府中,母神派出了赫尔莫德与海拉谈判,海拉说只要世间万物为我落泪,我就可以死而复生。”
“赫尔莫德向世间传去了死神的命令,所到之处,所有事物,就连铁石也流下了眼泪,直到在矿洞遇到一个名叫索克的老妇人,她拒绝为我流下一滴泪水,说要让我永远留在冥府。”
“然后,这件事就没有了下文。我在此向你阐述这件事,就是为了说明:洛基的心灵并不是生来黑暗的,把一个人带入黑暗的只有更加黑暗的旁人。”然后,巴德尔流下了眼泪,“在这个故事中,我不觉得洛基是有错的,就算他有错,最大的错也应该是反感他的众神。桎梏一个民族的,从来不是弱小,而是傲慢与偏见①。”
“这就是,神的堕落,自他们的诞生以来,这颗黑暗的种子就埋藏在他们的心里,生根发芽。”
“众神虽然自认为正义,但是他们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人性的光明,他们和洛基一样,都是人的一部分。为了生存而挣扎,为了生存而扭曲,这是得到预言后,神灵为了逆转他们必死的结局而做出的改变。我的父神奥丁是这样,我的母神弗丽嘉也是这样,其实众生都是这样,总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巴德尔清澈湛蓝的双眼看着冒险团的众人,“你们也是这样吧。”
“或者说,所谓神灵,只是一群拥有强大力量的凡人罢了。”
众人默不作声,巴德尔的讲述太过于震撼人心,冒险者们沉浸在巴德尔的故事中,久久不能自拔。
“嗯......看来大家很有感触啊,”巴德尔重新戴上纯白的兜帽,“那我就给你们最后一个忠告吧。”
“智慧之泉的代价,是所有生灵都承受不起的,若实现自己美好的夙愿,必会留下更为深重的悔恨。”
待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于树林中,和语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温和的男声。
“诗人,在你身上我感受不到母后的谕令,或许你是他的眷属,或许你认识他,但是请不要忘记了你答应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