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在抓住那个被叫做戴维的男人后，对视之下，双方都呆住了。
“哥，哥们儿，”那人惊讶道：“怎么是你？”
这一声“哥们儿”瞬间让马克回到了之前的雨夜，在他还没有碰到拉瑞和爱丽丝，快要在路边饥寒而死时，是这个青年伸出援手，开着一辆福特皮卡，送他到加油站的。
“你……你叫戴维？”马克真心希望是自己抓错了人。
“对，我是叫戴维，”那人神情紧张的说道：“听着，哥们儿，我知道你现在是在老崔手下干活，我们一起跑吧，我们两个人的话，一定可以跑得掉的。”
马克有些糊涂了，如果说这个戴维向他求情放了自己，他倒是还能理解，可一上来就想拉着他一起跑，这就令人疑惑了。
“戴维，别担心，”他安抚道：“老崔只是想要回那批货的损失，你把钱给他就行了，我也会帮你说话的。”
“不，你不了解他！”戴维歇斯底里地喊道：“老崔！他是个疯子！疯子！他不要钱！他要我的命！你跟着他，早晚也会没命的！”
之前老崔给马克的印象，虽然举止总有些怪异，可后来在车上的一番交谈，逻辑却十分清晰，不像是一个戴维口中说的疯子。
“总之，”马克抓住戴维的手臂拉他起来：“等老崔过来了，你跟他好好谈谈吧，只是钱的问题，总能想办法解决的。”
戴维还在试图挣扎：“不，你不懂……”
“嗨！闪闪！”老崔从远处跑了过来，那一身亮片反射着阳光，看起来就像是颗人形的钻石。
等跑到了近处，他就弯下腰喘息起来：“哎哟，累死我了，这孙子跑得真是太快了，幸好你抓住了他，干得好，闪闪。”
“老……老崔……你好……”戴维向他打着招呼，声音抖得厉害。
马克抓着戴维的手臂，感觉他浑身都在这么抖着，身体也不住的往下沉，似乎连腿都软了。
“你好，戴维，”老崔站了起来，扶了一下他那个飞机头发型：“我说，你跑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谈谈那批货的事情，干嘛那么紧张？我有那么可怕吗？嗯？闪闪，你来说说，你觉得我可怕吗？没有吧？我可是很讲道理的。”
戴维求饶道：“抱歉，老崔，关于那批货的事情，我真的是没办法，那个探长，安德森，你知道的，她太可怕了，我的事她都知道，是她逼我的，我真是没办法。”
老崔慢慢向他走近：“安德森是吗？那个异装癖臭娘们？呵呵，你个娘炮，所以你被她一撩，就腿软了，什么都说出来了，包括老板的事情，是不是？”
“不，不，我只是告诉了她货在哪里，没有把你和老板供出来，请你相信我，我知道轻重的。”
老崔慢慢绕着戴维踱着步子，看上去像是在浏览四周的风景：“呵呵，她就这么放你回来了？唯独对你那么仁慈？你觉得这话你自己信吗？”
“是真的，请你相信我，那个时候她接到了个大案子，好像有几个条子被杀了，整个警察局几乎都出动了，没空再管我的事，所以才放我回来。”
马克有些心虚：“这大概是我的案子吧，卢老板还真是会找事啊，要不是那个爱德华大夫大嘴巴，我还不知道自己背了那么大口黑锅。”
老崔叹了口气：“就算你说得都是真的，可现在货到了警察手里，你要我怎么向老板交差呢？你知道他的脾气的，他这个人最怕麻烦了，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有没有想过怎么补偿呢？”
“我……我……”戴维抖得愈发厉害了，结巴了半天才说道：“我可以把汽车卖了。”
老崔冷笑道：“你那辆破车值几个钱，再好好想想，你不是还有这个农场吗？”
“可那是我爷爷的农场，我没权利卖掉它。”
老崔伸出手臂勾住了戴维的脖子，像恶魔一般耳语道：“你爷爷不是早就老年痴呆，进了养老院吗？如果你想卖的话，我们可以替你想办法，你看，我已经够仁慈了吧，我说了我是讲道理的。”
戴维低下了头，内心似乎陷入了挣扎。
“老崔，”马克之前一直没说话，这时也插嘴道：“这样做法律上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老崔拍着戴维的肩膀：“那些律师可比我们邪恶多了，只要你付得起价钱，他们连自己老娘都会从墓地里刨出来卖给你的。”
他又对戴维劝说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不会有第二次啰。”
戴维抬起头：“如果我答应你，你拿到农场以后不会杀我了吧。”
“哈哈哈哈……”老崔仰天大笑起来：“杀你？哎哟，戴维，戴维，我的小戴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生意人，不是连环杀手，杀了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闪闪，你说，他好不好笑？杀了他？真亏他想的出来。”
虽然老崔表现得有些轻浮，不过听到他亲口说不会杀戴维，马克内心也松了口气，附和着他一起笑了。
“你能发誓吗？”戴维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又瞬间让空气凝结了。
老崔作出倾听的动作：“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戴维犹豫了几秒才重复道：“我……我刚才说，你可以发誓吗？发誓不杀我？”
“呵呵，发誓？”老崔笑着摇了摇头：“有意思，那么你倒是说说看，想让我用什么起誓呢？”
“用你母亲的名誉起誓。”戴维的胸口不断起伏，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老崔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他缓缓放下了勾住戴维的手臂，慢慢向后退出几步，一字一顿地沉声道：“我没听清，麻烦你再说一遍。”
马克感觉气氛不对，侧过身挡在戴维面前，对老崔道：“别冲动，老崔，条件可以再谈的。”
形势僵持着，由于这一变化，原本老崔和马克对戴维的情况，似乎隐隐变成了马克和戴维对上老崔。
“噗……噗哈哈哈……”老崔果然又像是憋不住一般笑了出来：“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你们两个都吓住了，呵呵，不就是发个誓嘛，行，没问题。”
他收敛起笑容，清了清嗓子，举起两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道：“好吧，戴维，我，崔斯坦?格林，以我的母亲，艾娃?格林的荣誉，向你起誓，只要你将农场卖掉，补偿那批货的损失，就绝不会再向你追究此时，更不会为了报复而杀掉你。”
他放下了手：“好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马克长吁了一口气，从戴维面前让开，用轻松的语调对他说道：“你看，我说了没事吧，不用紧张。”
“好了好了，”老崔也拍了拍手，上前走到两人中间，双臂分别勾住了他们的脖子：“我们一起去红龙虾吃顿大餐吧，顺便和戴维谈谈卖农场的事。”
“太好了，我真的有点饿了。”马克看到戴维的问题顺利解决，自己的入会仪式看样子也算完成了，心情好了很多，摸着肚子向汽车那里走去。
“嗯，接下来要考虑的，”他自忖道：“就是怎么从安德森探长手上拿到钥匙了。”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马克急忙转过身去，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惊的场景——
老崔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一把金色的沙漠之鹰，正用枪托不断猛击戴维的后脑。
“发誓！哈哈哈……”他一边用力砸着已经倒在地上的戴维，一边狂笑着大骂道：“发你妈的誓！哈哈！发你妈的誓！发你妈的誓！发你妈的誓……”
“老崔！”马克冲上前去一把将他推开：“你在干嘛？”
老崔耸了耸肩，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马克连忙蹲下查看戴维的伤势，发现他满头是血，身体抽搐，口中还不断吐出白沫。
“快叫救护车！”马克吼道：“他需要救护车！”
“不必了。”老崔摸了摸自己的飞机头。
马克愕然道：“你说什么，你想看着他死吗？”
“呵，是又怎么样呢？”
“你不是发过誓不杀他的吗？！用你母亲的荣誉发的誓！”
“啊，对哦，你这倒提醒了我，我可不能杀他。”老崔像是刚刚才想起发誓的事情，随即走到马克跟前，将那把沙漠之鹰塞到了他手里。
“来，闪闪，”老崔指着地上的戴维说道：“开枪打死他，戴维的债务就算还清了，你也将正式地成为老板的手下。”
他掏出一个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马克：“快动手吧，你不是说饿了吗，我们抓紧时间。”
马克看着手上握着的沙漠之鹰，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投名状。
有些帮会在接收新成员时，会要求那个人手上沾上人命案子，这样就不敢轻易背叛他们，这就叫做投名状。
“可是老崔，”马克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不是说要戴维卖掉农场吗？那可是一大笔钱。”
老崔笑了笑：“是啊，确实这笔钱可以弥补那批货的损失，不过他最终还是得死。”
“为什么？他把钱还上还不行吗？”
“呵呵，闪闪，”老崔冷笑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的任务就是讨债，只有当他的债务全部还清，你的任务才算完成。”
“所以呢？”马克拿着枪站了起来。
“货的损失可以用钱来偿还，”老崔顿了一顿：“但是对老板的背叛，只能用生命偿还，你懂了吗？”
马克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戴维：“就算是这样，等到他卖掉农场再动手也可以吧。”
“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老崔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可他侮辱了我的母亲，虽然我讨厌那个老巫婆，但是谁要是敢用我的母亲开玩笑，我就要让他立刻付出代价。”
“……”马克攥紧了枪柄，陷入了沉默。
“动手吧，”老崔端着手机催促道：“向他开枪……或者……”
隔了一秒钟，他接着说道：“向我开枪……”
他微微笑道：“你最好，想清楚以后再做选择。”
一滴汗水，沿着马克的脸庞，慢慢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