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仔没想到她说的卢屿路,靠近溪山公交总站是这样的地方,他两眼看着夜色下人群鼎沸的一条街,露天的大排档,各种类型的烧烤架子,来来往往打扮休闲的男人女人少年少女小孩子……
最后视线默默的落在一屁股坐在一张塑料椅上的“蓝紫落”身上,她正抽出一张他连擦手都嫌脏的纸巾,慢慢的擦拭带着油渍桌子,擦完后,神情特专注看着胶片纸上打印的菜单,快速地报出了一连串食物的名字:“老板,我要两份骨肉相连串,一份烤鸡翅,一份烤玉米,两份烤鱿鱼……。”说完,她抬眼看他,平静丢出一句:“要吃自己点,我没点你的份。”
何仔杵在旁边,忽然就没了言语,认命坐在脏兮兮的塑料椅上,他拿过菜单,扫了一眼,有些还是手写添上去的呢。
他一样一样看下去,眼角瞄过旁边穿背心拖鞋大腹便便的男人,男人正一手抓着烤肉串,吃得满嘴都是油,盘里数根挂着残肉的细木条,桌上堆着揉成一团团的白纸,何仔发觉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安以沫见他那嫌弃的神色,就明白他心里过不去那道槛。
夜市的东西,她怕不卫生,也不常吃,所以没必要叫他尝鲜,也不管他,悠然自得地等待东西上桌。
人群之中,他们两人格外引人注目。
可不是嘛,男俊女俏,更何况,两人穿着打扮是一大亮点啊,礼服和西装,全身行头无一不精心雕琢,不少年轻的小美女,本来想去其他家的或者想打包回家,现在都冲着养眼的帅哥美女,点了一大堆东西,坐在他们附近空桌的位置上偷偷看着他们。
何仔觉得自己仿佛化成了动物园的猴子,被人恣意打量,他难得的有些不自在,觉得有些新奇,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简陋的一餐,不,是看人吃……
他什么也没有点,实在点不下去。
但看着她一口一口挺满足的模样,闻到飘散空中的食物香味,却感觉自己又有了一点胃口。
“你经常来这个地方?”看她悠然自在的模样,就好像坐在这里千百回了。
安以沫顿了顿,看他一眼,考虑了一下,含糊地应一声:“嗯。”
“看不出来你会来这里啊。”何仔看着她吃得嘴角边上油油的,边上大风扇吹得她头发飞舞,感叹还是美女养眼些,同样的动作,给人不一样的视觉享受。
安以沫淡定飘出一句:“你又了解我多少啊?”
何仔没词。
他现在确实觉得自己不了解对方,原本以为很了解的,刚才追上车,心里还抱着隐约想法,比如吃顿浪漫的夜宵之后,顺道把自己下半身也给解决,但现在看着这露天的环境,三米外就是吵闹的市井街道,蚊子在桌子底下乱飞,地上垃圾纸屑团团,那一点涟漪念头灰飞烟灭了。
“现在了解不迟吧?”何仔说后,脱了西装,挽起衣袖,伸手拿起一根肉串,至于什么肉,从外表看不出来,需要具体品尝,入口后,感觉味道还不错,心里那道栏过了之后,他就不再顾忌什么卫不卫生。
吃东西就是这么一回事,看着难以下咽,但若吃起来对味的话,就想多吃几口。
安以沫斜斜瞟了一眼,迟,怎么不迟?蓝紫落都死了——唉,想到这茬,她又不确定人家魂魄是不是还在她周围飘摇,人都是自私的,她想活着,即便是借来的生命,再加上她的死蓝紫落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她并没有雀占鸠巢的愧疚感,甚至还考虑是不是得去寺庙求张趋邪符,若蓝紫落真成鬼魂的话,就让蓝紫落赶紧投胎去,不对,这样会不会反而把自己给趋走啊,毕竟对方才是正主啊……
何仔看她盯着肉串愣愣的模样,问道:“想什么呢?”
这事儿哪能说呢,安以沫紧锁眉头,一副忧愁样:“在想以后。”
何仔被她装出忧国忧民的神情逗乐:“哟,蓝妹妹也会多愁善感,说来听听。”他现在倒是吃上瘾,吃完肉串接着吃鱿鱼串,一两口就去了大半。
“你不明白的。”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明白呢?”
听听,多动人声音诱导,分明是八卦!安以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
何仔恍了恍,觉得自己不太对,这么破一个地方,他居然感觉她挑高眉瞟来的那一眼无比风情,定定神,对方左一根鸡翅串,右一根豆腐串,被风扇吹的几缕发丝沾到清雅的脸上,虽然还算悦目,但哪还有刚才那种勾人的神韵。
“你说我以后该怎么办?”蓝紫落若如她所愿的没有回来,难道她就这样以蓝紫落的身份一辈子生活下去?
何仔把内心躁动压下之后,就听到这么一句话,装模作样认真分析:“你的以后有三条出路。”
安以沫知道他没怎么把她类似抱怨的话放在心上,人家跟她闹着玩,她配合问道:“哪三条?”
“第一条,玩到差不多了,找个条件相等人的联姻。”
安以沫愣了愣。
何仔笑眯眯道:“第二条,玩到差不多了,找个条件相等人的联姻。”
安以沫抬眼看他。
何仔嘿嘿笑道:“第三条——。”
安以沫眼刀子甩过去:“玩到差不多了,找个条件相等人的联姻?你好歹换个词啊——。”见他又拿了根鱿鱼串啃起来,痛斥道:“拜托你,鱿鱼串我就点了两根,留我一根行不行啊?”
何仔咬了一半,从嘴里拉出来,递过去,眨着无辜的眼神:“还给你?”
安以沫狠狠瞪瞪瞪瞪……
何仔叹气,入乡随俗地转头跟几米远的老板吆喝了声:“老板,鱿鱼再来二十串。”
啧,形象丢尽了。
“点那么多干嘛啊,吃不下浪费。”安以沫批评道,扬高声音朝老板道:“老板不好意思,我们来四串就行了。”
街边烧烤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乐呵呵应了一声。
何仔在回味她说的那一句浪费呢,看着她弯眼睛带着歉意的笑容说着客气的话语,胸口的异样感越来越浓,若不是这具皮囊他都摸熟,他简直以为眼前不是蓝紫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