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朱捕头老夫先敬你一杯,刚才多有得罪之处,见谅见谅。”话敬人三分,酒随人七分,见着对方如此客气,朱占文也不好推却,满满的一杯一饮而尽。他擦了擦嘴巴,优待不解地问:“老头,原本不是说上醉仙楼,为何兜兜转转地来到这个地方?”
湖水印红灯,船行湖中央,恰至寒冬冷月,船内却是炉火、香肉和喧喧腾腾的毛垫,真是冰火两重天。
“哈哈,你说这春华楼的船吗?闹市须防隔墙有耳,因为这事我也不想张扬,免得弄得打草惊蛇,所以我略施小计,好让他们扑一个空。”
丁自春又给朱捕头满上一杯说道:“老爷,老夫虽然名唤丁自春,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另一个身份。”
丁子春神情凝重,顿了一下轻咳一声接着说:“我正是这苦主王继昌的表哥。如今见到他家遭此祸劫,弄得家破人亡,我也是十分痛心。虽然我与他不是一奶同胞,但是毕竟有着三分血脉相连。我当下就决心给我亡兄找到这帮贼凶,但是人单势孤,恐难成事。老爷,您是官面上的人,故此我才将您请来。”
丁自春举起自己的酒杯再敬朱捕头道:“不瞒诸位,老夫这边也搜集到一些线索,若捕头老爷不弃,恳请与我们同行寻找杀害我表弟的凶手,不知意下如何?”
“荒唐!”朱占文一听,陡然间火往上撞:“这算什么?捕盗抓贼是我们捕快的事,跟着你们去抓贼,我以后出门这张脸还要与不要?说句不中听的话,你们这是关公门前耍大刀,鲁班门前弄大斧,不自量力。难不成还要让我这个堂堂的捕头给你们当手下不成?难不成我们几人找到凶手也要去私设公堂不成?不不不,绝不可能。”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手中的酒杯重重敲击着桌子。
“着急了不是,老爷消消气,你也先别动怒。这里面的事我给您一层一层剥开了碾碎了讲给您听。”丁自春忙放下酒杯哄小孩一般安抚与他。
这铁尺神算站起身来又将自己所遭所遇之事原本地道来,这为什么他有信心追凶,这为什么他确认夏翊无罪,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就见他背手说道:“话说也就是在两天前,我收到我表弟差人送来的信笺,信上说明了自己丫头钰儿的被劫之事。我当时也是十分诧异,照理说以王家在这一带的势力,不应该有人能轻易劫走钰儿。我预感到可能是有大事发生,自然也不敢耽搁,火速赶往你们这繁峙县洛岔岗。好在老夫脚程够快,时至昨日晚间就已经赶到。当时夜已深更,可巧临进门那一刻,借着月光我见一娃儿正从墙头跃下。”
说到这里,两人目光直视夏翊弄得他满脸的羞臊,欲言又止。
“我当时也没有多想,以为此人形迹可疑,起身就追。好家伙,没想到这娃儿年纪轻轻,轻功一绝,虽说老夫在轻功上也有几十年的造诣,但是连日赶路体力耗损太大,这一路追捕,好悬没把我跑死。”
“我当时心想要是再这么追下去,定然是我先体力不支无功而返,与其这样不如赶紧回去看看我表弟家中情况。我扭回身回奔王宅,刚到门口就听得几声惨叫,之后就是一阵寂静。我虽然体力不支,但也拼着最后一口气,偷偷翻上墙头。揽目一看,心赛油烹,这院子里尸横遍野,血水一滩滩都流成河了。我勉强定住心神,就看到几名黑衣人正准备抽刀离去。为首的竟然是一名粉乃乃的帅气男子,其他人都黑纱蒙面不得其详。我见他们聚在一起碎碎细语一番,借着老夫耳朵尚且聪敏,就听得他们在谈论如何起赃如何向寨主爷复命之事。”
“最让我心如刀绞的便是我表弟的账房先生居然与贼人打的火热,看来已经是多年的交情一般,主动请缨要领这群贼人去我表弟金银藏匿之所。多年喂养的白眼狼,真的是怎么喂也喂不熟,怎么喂也喂不饱,气煞我也。要不是老夫实在气力不及,不敢汇战这群贼寇,不然非先做了这个畜生不可。”丁子春讲到动情处,不自觉地锤了好几下桌子。
“哦对了,当时就听得有一黑衣人说到,意思是让一个小子跑了,必有后患之类的话语。我想这娃儿既然是敌人的敌人,那么就是朋友,故此今日我才缠了他一路。娃儿,我想当日的情形你一定是最清楚的了吧?你给朱捕头讲讲。”
夏翊点头称是,既然都是座上的朋友也不妨开门见山,夏翊报通了自己的真实名姓。当然这次他依然没有提及自己的老父亲,依然是说随了一个游方的老和尚学的武术。说话之后,他就把自己所见所遇从头到尾讲说一遍。
丁自春边听边啧啧称奇,当朱占文听得自己胞弟的惨死经过,眼眶一红不住地叹息:“哎,你我二人皆是火神爷的脾气,风一阵火一阵,咋呼的很凶,吃亏的更凶。娃儿,我问你,你这话可句句属实?果有这等诡异之人暗中下手?”
“一字不假。”夏翊挥舞着鸡腿说道。
朱占文半信半疑,但因为与夏翊打过交手仗,要命的关头他都未发毒镖、毒针,且武功却也稀松平常,故此疑虑打消大半。
丁自春默默抹去脸上被夏翊喷到的油花继续说道:“朱捕头,据老夫所知,江湖中在酆都有一支罕为人知的门派,叫做百子青莲。这一派的人行事诡异莫测,昼伏夜出,用的全是外五行的兵刃,尤为擅长用毒。他们一般也不与人为仇做对,但谁要是胆敢冒犯了他们,他们必将举全派之力合力诛杀,至死方休!若真的是他们所为,朱捕头你想为胞弟报仇,那可就难了。”
朱占文一口闷酒喝下。
“娃儿,你再去外面叫几盘菜来。”丁自春借故将夏翊支出去。
“敢情不是花自己的钱,可劲的造!”夏翊嘟嘟囔囔的就出去了。
丁自春也不答言白了他一眼低声与朱捕头说道:“朱捕头,你也知道王家乃是整个繁峙县,乃至整个州整个府排的上号的富户。不必我细说,他们的家底肯定不止上报的数目。你若有心与老夫一起合作抽丝剥茧,借着官府的势力破了贼窑,我这边得了一个天公地道,你那边油水先刮一层,破案立功又是一层,对你而言可是有利无害啊。朱捕头你细细掂量掂量,整日舍死忘生也不过是求三餐一宿,靠着俸禄能赚几个钱?买房置地暗度余年,哪能呀!招这么多贼记恨,这平安过日子可能都有点奢望了把。倒不如与我拼上一把。”
“这个。”朱占文却有动摇,他心想:‘凭我的能力,为兄报仇,破此大案可能想都别想。若不借助江湖人的手段和信息,确实这案子可能拖成悬案。与其挨骂受罚,到真不如试着闯一闯,再不济也能利用这些人套出一些实情好交差呀。’
思考片刻,夏翊托着一盘烤鸭和香酥丸子进来。“劳驾让让,菜来罗!”
夏翊坐定,接茬道:“我们说到哪里了?”
朱占文眉头一锁,说到:“我们一并探查之事我可以答应,但是我们人手不够,可能过程多有凶险,保险起见,我需要再叫上两个挚友。我想他们功夫高强,可以做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丁自春双瞳一张,知道这朱占文长的五大三粗,倒是有几分心细。若另有两人加入,无形中削弱了老夫说话的地位,到时候就算翻脸我也是以寡临众。也罢,毕竟是有求于人。
于是乎,三人达成一致,表面上笑盈盈举杯庆贺,暗地中各怀心事。
一夜尽欢,弄得杯盘狼藉,三人和衣而卧,直至次日天明。
朱占文早起,唤醒两人说一声先行告辞,并约定中午时分山华路口再见。
俗话说,当官不自在,自在不当官,除了要起身去访两位老友之外,身为官家的身子也是需要提前去报备行程的。正值大案当口,一般捕快告假是难上加难,但是由于朱占文捕头出身又是州府衙门的人,故此知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批复假条。
捕头朱占文除了弹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之外,本身武功稀松平常。为了给自己壮势,他非得找两个得力的帮手才行。至于他找的两位是谁,不隐晦。时间所限,也都是附近县镇的武夫镖头,一位性如烈火,沾火就着,一扎就爆,人称神掌韩希贤,乃是代县的地保;另一位,娇小可爱,性情和顺,人称白子玲珑麻洪萍,暗器和医理占着一绝,乃是韶威镖局的二镖师。别看两位职位稀松,手下功夫干净利索,十村八县难遇对手,偏居一隅,自在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