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提起桃符印，我倒想起一件事。师父说高野狐之所以急着攻打桃槐国，并非全是因为当初劫杀之恨。高野狐绞杀了加帕尔，将王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传国的蟠蛇印。休循国有个规矩，王者必是神选之子，而蟠蛇印非神子莫属。高野狐没有蟠蛇印，他这个休循王便名不正言不顺。有消息说，城破之前加帕尔偷偷派人将蟠蛇印送去了桃槐国，希望桃槐王助萨纳尔承继国祚，没想到高野狐将萨纳尔一起给杀了。那么问题来了，蟠蛇印有没有被送到桃槐国？倘有人拿到了蟠蛇印，以神子的身份登高一呼，真够高野狐喝一壶的。”
“你师父不是无所不知么，他也不知道蟠蛇印的下落？”
“高野狐都找不到，我师父哪里知道？”
“那我告诉你，蟠蛇印不可能在桃槐国。”
“真不在？”
“其实高野狐得到了蟠蛇印，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天命之人，他在绞死加帕尔的第三天就举行了践位大典，并以休循王的身份祭祀巴蛇神。结果招致神罚，死伤无数。高野狐的神子身份被戳破，恼羞成怒，一口气杀了上百反对者，鸟飞谷里血流成河。直到这个时候高野狐才意识到他拿到的不过是个赝品，真的蟠蛇印早被加帕尔藏了起来。至于有人说加帕尔将蟠蛇印送去了桃槐国，无非是为寻衅找个借口罢了。你都不动小脑壳想一想，蟠蛇印是休循重器，传国之宝，加帕尔怎么可能将它交予我父王？”
扶岫泄了气，想想也是。鱼荼那个老软蛋连肉袒出降这种恶心事儿都干得出来，真拿了蟠蛇印，早就屁颠屁颠地献给了高野狐，还会等到现在？
他眨巴两下眼睛，故作高深：“加帕尔一死，这个世上还有谁可能知道蟠蛇印的下落？”
虎蛮沉声道：“古依娜王后！”
阿依莎不相信：“怎么会是阿姊？”
扶岫开心大笑：“不然高野狐为何将她关在神殿里？”
“咋个可能？她若知蟠蛇印下落，为何不说出来？”
“师娘诶，你这小脑阔儿真是白瞎了，和古依娜王后相比可不止差了八匹马，我都好奇你咋长这么英姿飒爽的。想想看，她真把实情讲出来，高野狐还能让她活到现在？”
阿依莎要发飙，想想扶岫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好吧，先饶这个没大没小的小蠢瓜子一回：“说说看，加帕尔会把蟠蛇印藏到哪里？”
“这个不用想，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
“咦，你知道？”
“我不知道，有人知道。”
“谁知道？”
“古依娜王后啊，除了她，还有谁知道？”
见扶岫一本正经胡说八道，阿依莎知道被耍了，飞起一脚踹过去：“小混蛋，信不信老娘立刻将你逐出师门？”
扶岫躲过：“咋会不信呢？师娘，你啥时候进我师父的门儿啊？”
“关你屁事？老娘的终身大事要你管？”话刚出口，阿依莎蓦然醒悟，这个刁滑的尕娃子分明在嘲笑她呢。都进不了老郑家的门儿，锤儿的师娘？哪来的权力将他逐出师门？
阿依莎真怒了，这个小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教不严，师之惰，都是他那个死鬼师父惹的祸。刚要教训扶岫一顿，不料两手按在船板上，水淋淋的，登时大叫道：“船……船漏水了，咋个办？”
扶岫一下子跳起来，由于动作过大，摔了个狗抢屎，一头撞在船板上，脑袋嗡嗡直响。他顾不上疼痛，爬起来察看，发现船舱里进了水，船身正缓缓下沉，登时慌了神：“快划回去。这他妈就是一艘鬼船，哎哟喂，真要老命了。我还以为那帮神仆善心大发呢，原来挖好了坑在这里等着咱们。”
阿依莎惊呼：“这船咋个回事？它自己往湖心里走，停不下来。”
扶岫一屁股蹲坐在船舱里，脸色惨白：“完了，完了，这船肯定被水鬼抓住了。我们非死在这里不可！问题是我还没有扛着大剑打遍江湖，也没有赚得几个女子的眼泪。做了个水鬼，不符合本王子的野心啊。”
阿依莎大怒：“果然没跟你那死鬼师父学什么好，到了这般地步还想着祸害人。等着吧，哪天撞上狐媚子，把你的肝啊肠啊全揉碎了再掰扯得风情万种，那个时候才真是欲仙欲死呢。”
扶岫梗起脖子：“都做了水鬼，锤儿的欲仙欲死，师娘你不要讲得这么风花雪月好不好？我年龄小，你把我教坏了咋个办？”
虎蛮仿佛没听见他们两个斗嘴，直起身子看向远处。湖心有庞大的阴影横压过来，隐约是一座岛的轮廓，突兀峥嵘，上面被混沌般的雾气遮挡，看不清全貌。半山腰里有一座青铜殿，檐角铜铃无风自鸣，铃声远远传来，直抵人心，恍若诸神黄昏的挽歌。
“那里有座岛，咱们先上去再说。”
阿依莎看看那座岛，忽然脸色惨白，仿佛见了鬼一般。
扶岫心里一沉：“师娘，那座岛你去过？很邪性？”
阿依莎止不住身子发抖：“不，不……别去那里，那不是岛。”
“不是岛？那是什么？”虎蛮和扶岫面面相觑。
阿依莎眼里满是恐惧：“休循王室有个秘密，传说青铜神殿下面有通向死人之国的入口。入口处有一棵世界树，它沟通阴阳，是冥国通向神国的天梯。世界树生于九阴之水中，水里有火泽和沸泉。九阴之水中游荡着可怕的伥鱼，专门吞噬活人的精魄和血肉。那不是岛，而是传说中的世界树。”
扶岫和虎蛮再看，果然与方才不同。那座偌大的神殿根本不是建在半山腰，而是矗立在一根斜逸的树枝上。
扶岫惊叹：“哇，好大一棵树！劈了烧柴的话，都够扜弥城烧一万年呢。”
虎蛮一脸黑线。
阿依莎恨不得掐死他：“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那是青铜神树！”
“铜树？”扶岫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两眼泪花子。
虎蛮问道：“这棵树有古怪？”
阿依莎深吸一口气：“世界树的下面，有一头黑龙在啃食树根，它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世界树。等到有一天它把世界树咬断的时候，诸神的黄昏就会来临。哦，那就是世界的末日，所有人都会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