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秦晟坐在书桌前，拿着笔正不温不火的写着什么。上官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目光沉沉的望着手中的纸条。半响才拿过桌上的油灯，烧掉纸条。停在窗棱上的灰鸽瞥一眼火苗扑棱一下展开翅膀飞入晨色中。
“李洛如何了？”秦晟放下手中的笔，抬眼问道。
上官拍拍手间的灰烬，回答：“毒暂时压下来了，待我回去再说。”
秦晟点点头。
上官沉吟一声道，“怎么会同时着了道？”
闻言秦晟扫一眼窗外道：“是我的疏忽。”顿了顿又道：“一时中了奸计。”
“原来秦三爷还有疏忽，”上官揶揄一笑，接着说道：“动了霜林晚，这是在告诉我们他回来了。”
秦晟轻蔑一笑，“等的就是他。”
上官忽而轻叹，“一晃十年了。”
秦晟皱着一张脸，看着上官。上官察觉到身后人情绪的变化，笑问：““那姑娘便是你提起的北羌探子？”
“是，她替我打探到不少事情，作为交换，我带她离开北羌。”秦晟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将纸折好收入怀里。
上官笑到：“葵楼花魁，我们三爷出马，就没有拉不来的探子。”
秦晟看着上官那一本正经揶揄他的模样，挑了挑眉，难得的没有反击。嗯哼一声，竟然是有些得意的模样。
而后神色一转，表情凝重继续说到：“还是需尽快回去处理北羌的余孽。”这个碧芜的身份不简单，要赶在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之前处理掉剩下的麻烦。
姗姗来迟的秦卓站在门口，挑一挑眉毛道：“今天就走？”
秦晟将桌上的另一张纸递给上官，瞥一眼秦卓道，“怎么着，还舍不得走了。”
秦卓到桌边坐下，拿起茶杯倒茶，“那是自然，这里有美景美酒，多自在。”秦卓神秘的看一眼秦晟，悄声说到：“还有美人相候。”
秦晟看向门外，端着早食的碧芜堪堪停在门外，身后的斑竹说到：“公子，早饭好了。”上官从榻上坐起，对着斑竹挥一挥手，斑竹将碧芜手上的木盘接过，上官道谢到：“多谢碧芜姑娘。”
“上官公子不必客气，奴家随三爷叨扰公子，感激万分，自当来谢。”碧芜福身一礼，眼光轻扫过秦晟。秦晟随手拿起案头的书，慢慢翻起来，忽而手指一顿，盯着书页不再转眼。
碧芜心头一凉，道：“那奴家便不打扰各位爷了。”
她是葵楼里王孙贵族一掷千金但求一会的碧芜，却不是能入他的眼的碧芜。
上官看一眼碧芜的背影，淡淡的道：“啧啧，你倒当真是绝情。”
秦晟轻轻放手，那张落款卿卿的小签便稳妥的落在书页当中，毫不理会秦卓的挤眉弄眼，“她生来傲骨，何需在我这里委屈度日。”
将书放到案头，秦晟问到：“这书你可看过？”
“翻过几页，怎么了？”上官回到。
“无事。”秦晟摇摇头，将书页翻回去，一角小签藏在书页里，不见踪迹。
上官一笑不再作声，让斑竹扶了自己坐在木椅上。
秦卓看着桌上精美的早点声声惋惜：“啧啧啧，三哥就是这点不好，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说罢便拿了竹筷开始品尝。秦晟眉眼一抬戏道：“下次你再娶小妾时，我一定提前告诉母后你又怜香惜玉了。”
秦卓顿时放下筷子，苦着脸说到：“三哥，这戳人莫戳痛处，况且我还是你兄弟！”
堂堂天朝六王爷风流倜傥怜香惜玉的性子，可是连皇后都十分头疼。
上官看着二人打趣，突然回头对斑竹说到：“去看看小姐起了没？”
萧卿醒来长吁一口气，窗户大约是开着吧，屋里的空气格外清新。起身望向窗外，雨后初晴的天空湛蓝的仿佛可以掐出水来。掀开被子，慢慢的舒展一下手脚，身上还是有些酸涩。萧卿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太大意了。斑竹端着汤穿过回廊，刚到门口便听见屋内茶盏响动。斑竹抬手敲了敲门道：“二小姐，你起了吗？”
萧卿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上官这院子到处是一片清清冷冷的竹丫香。斑竹炖的汤香气就会显得格外浓郁。萧卿打开门，便看见眉开眼笑的斑竹。
斑竹扶了萧卿在桌边坐下，萧卿笑着：“我已经好了，你别紧张。”斑竹舀了碗汤放到萧卿手上，念道：“二小姐你快喝了吧，好了脸色还煞白的。”
萧卿接过汤，抿一口问到：“那二人可好些了？”
“好些了，”斑竹转身过去将窗户撑得开一些，“那位姑娘醒的很快呢。”
萧卿点头，放下手中的白瓷碗道：“我喝好了，去见上官吧。”
书房里秦晟拿起斗篷跨出门口，走了半步停下来，微一侧首，“你什么时候走？”
秦卓有些莫名的指了指自己，疑惑的表情还没有收回去只见上官打开扇子，看向竹园，说到：“很快。”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秦晟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竹园，没有多言大步离开。后面的秦卓忙推了上官一同来到厅前。碧芜已经在厅内等候了，见上官出来说到：“多谢公子连日来的收留。”上官摇一摇扇子回到：“姑娘不必客气。我已让斑竹为姑娘准备了马匹盘缠，已经在前院等候了。”
碧芜行礼道谢。来的时候与他共乘一骑，那时想着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愿随他赴了。而现在，思及此碧芜笑的略显凄苦，接下来到底该何去何从。
来到前院，斑竹已经牵了马在等候。
秦晟翻身上马，手中马缰一紧，回头看向上官：“早些回来。”上官微笑颔首，手中的扇子收紧。秦晟唇角一勾，抬眼便看见站在厅侧廊后的萧卿，侧身扶着廊柱一袭青色长裙风姿空灵。秦晟垂下眼帘，提了马缰策马而去。萧卿看着雪白的小狐狸跑着离开，闻得马蹄声回过头来，只见黑色斗篷被风扬起，却看不清斗篷前的人影。
萧卿莫奈何的一笑，提着裙角向上官走去，“上官。”
上官看着姗姗而来的萧卿，折扇轻轻一收说到：“卿卿，随我再去用一用早食吧。”
雨后的清晨艳阳高升，照亮了半边归之山。
萧卿鼓着腮帮子冲热乎乎有些烫手的馒头吹气，这么憨态可掬的馒头还真是不怎么忍心下手。
上官看着萧卿美丽的侧脸，笑笑道：“卿卿，可愿随我去外面看看。”
萧卿抬起眼，看着上官苍白如玉的手指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这一点头，萧卿便踏进了半个俗世，半个红尘。
直到很久以后，上官才猛然后悔这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