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茶树间突然走出了两道人影.
一前一后,一位身穿素雅蓝布长袍的师傅,正是水净师傅;
后面紧跟着一位身着黄白华服的俊逸青年,正是前来拜访二位大师的穆浩杰。
只见他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神采奕奕,潇洒自如。
毫无颓废之气,俨然一个金玉童子,似乎对这玉女峰的景色也颇感兴趣,竟诗兴大发,一路卖弄地吟唱了起来。
两位大师见有人走来,都起身远望,和着山风传来了一阵油腔怪调的吟唱声,蕙意大师听后不由得愁眉苦笑。
蕙心大师与师妹相视而笑,却只是淡淡地摇头不语。
“看来你我救了一个秀才啊!这位施主已经痊愈了,今日的兴头恐怕是很高啊!”
蕙心大师整理衣衫走下了巨石,蕙意大师也紧随其后。
蕙心大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道此人怎么似曾相识呢,难道自己真的是老了,糊涂了嘛?
但转瞬即逝,走近一看,她也不再猜疑了,笑脸迎上。
“见过二位师傅!这位穆施主要前来拜别二位师傅,我也就只好带他来到这里了。”
说完水净便退到了石板路旁边,这位魔公子左看右看,全然忘却了自己前来何事。
见两位年长的师傅正望着自己,满脸慈祥的笑容却掩映着她无形的威压,那魔公子顿时如同见了九天神仙,一下子惊愕不已,竟愣住了。
没想到这老尼姑居然有此等实力,一时竟看不出她的境界如何,那气息凝而不露,虽然气势不及父君,但显然是一个层次的。
“穆施主,这两位师傅就是你要见的救命人啦”
水净介绍到。
“昨晚已经认识了”
穆公子默默一句,不惊不喜。
“哦!”
水净感觉颇为多此一举。
那魔公子也恍然大悟,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失礼了。
“在下穆浩杰,见过二位大师!深感二位大师救命之恩!
只是不知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说着就应声拜了拜,这一来就问这位女施主,这让蕙心和蕙意大师俱是一惊,看来这位穆施主还真不简单啊,而后相视一笑。
“感谢穆施主昨晚施以援手,这位姑娘才能够顺利得救,只是不知穆施主与这位女施主是何关系?
让穆施主这么关心,如果老尼所问,太过造次,还请穆施主莫见怪”
惠心大师显然对这位穆施主的关心,隐约感觉有一些不妥之处,但是一时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二位大师!昨晚那位女施主乃是‘妙手神尼’的唯一女弟子,我们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她现在是……还请两位大师能够行个方便,告诉我她的下落,我非常关心她的状况。”
魔公子此番话,侃侃而来,全然感觉是真的一般,言辞之间尽是关切之意。
“啊!?”
二位大师都是相视一眼,又点头示意。
这位穆公子这样撒谎,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从他的眼中能够看出他对这位碧诺神剑剑主的关心。
但是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是不是太过虚伪,他昨晚展现出的实力和手段,又怎么能够逃脱两位静修多年的大师呢?
很明显他另有目的,那么为了掩盖自己的目的就只有撒谎。
“穆施主,难怪昨夜穆施主不顾自己重伤,也要来救治这位女施主了,看来穆施主还真是宅心仁厚,这也是你和这位女施主的缘分。
想来这位女施主和我们庵也是很有渊源的,她的师傅妙手神尼,本是我庵中高徒,也是我的师姐。
我们曾一度同门情深,只是她近些年游离江湖,但一直是我们的师姐,所以她的弟子也是我们必须倾力照顾的。”
惠心大师略微沉吟,瞟了下那有点局促的穆公子。
“只是,这位女施主的身体体质特殊,需要静养一些时日,和施主您的情况有异。
当然,这也是妙手神尼的意思,让她潜心修养,待彻底好转之后,自然会来与您想会!
只是,当前我们也无法言说,还请施主能够谅解!”
惠心大师慧眼识人,早已看出这位穆公子满口谎言,没有一句属实的。
况且这可是自己师姐的徒弟,自己又怎么会不保全她的安全呢?
这位魔公子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是好,看来是一计不行,又行下策,总能够讨到一些便宜似的。
“在下深感二位大师的再生再造之恩,我,我无以为报!
在下有一句话想问二位大师,不知可否?”
拱手施礼,言辞稍显激动,但恳切之意隐约可以感到。
蕙意大师见他如此激动,便已猜测到了他所问何事。
“穆施主,但说无妨!只是还得请借步说话,我们到玉女亭去吧。”
说着便指向那峰顶的玉女亭。
那位魔公子应声便向那亭子大步款款地走去,但他又似乎觉得自己这样有失长幼尊卑,便施礼让二位大师先请。
两位大师也不推辞,只是颔首便走向了玉女亭。
蕙心和蕙意大师总在正北朝南的长石椅上,穆浩杰也心知肚明,坐在了旁边的长石椅上,稍显恭敬。
“穆施主真是好雅兴啊!诗情画意,游山玩水的兴致令人叹服啊!”
蕙心大师赞许道,魔公子见大师如此一说,便又要彰显一下他的胸襟气度了。
“多谢大师夸奖了!我穆浩杰不过是浅薄之学,又怎么能够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呢?”
言辞谦恭,却满脸都是得意之色,毫无谦虚的样子。
两位大师也不追究他年少狂妄,爱兀自卖弄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玉女亭,蕙心大师便开门见山。
“不知穆施主有何事要说呢?还请直言啊!”蕙心大师笑脸相问。
“承蒙两位大师大慈大悲之心,贵庵兼济天下苍生,我有幸能够死里逃生,全依照着贵庵竭力相救,感恩不尽。
只是我想问一下,我是怎么来到贵庵的呢?”
魔公子恳切地道出这些言语,倒是颇有些诚意,蕙心和蕙意大师看在眼里,都感到他还算知恩之人,也不枉费了她们用上庵中至宝“九转玉露丸”了。
两位大师相望了一眼,蕙心大师犹豫了片刻,但面色依旧镇定之若。
“实不相瞒,穆施主,你是在3天前躺在了我庵山门外,由我庵中弟子带回庵中。
我们见你面容憔悴,身中内伤!
我们师姐妹二人为你略微加以治疗而已,还是施主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啊!”
那魔公子见蕙心大师娓娓道来,并没有一点打诳语的迹象,也心下对这个无尘庵感激不尽,一时似乎感动不已,情绪难以控制。
突然,未等蕙心大师将话讲完,那魔公子便面如土色,显得很为难看,双拳紧握,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愤怒。
他的神情尤为古怪,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愕不已,难以理解。
场中暗暗弥漫着一股阴冷的气息,气氛也就变得异常的紧张了起来。
“施主,你怎么了!莫非老尼有话不当,冒犯了施主你!”
蕙心大师也是惊疑,难以揣度此刻这个年轻人心里所想的事情,还以为自己触犯了他的禁忌。
蕙心大师正欲上前,又以为是他伤病复发。
还未及她起身,那魔公子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石板铺的地面顿时发出了一声沉重的闷响,紧接着便是三个啵啵有声的响头,只见额头须臾间便黑青色了。
场中无人不对他如此举动惊诧不已,着实让人难以衡量此人心中到底是想的什么了。
未及两位大师从疑惑中反应过来,他已经倏地站了起来,未及两位大师前去扶起,他便已经僵直地站在那里,满眼竟是让人猜不透的复杂神情。
“两位大师的救命之恩,在下永生难忘!而如今无以为报,我穆……穆浩杰只能用3个响头来叩谢了!”
他嘴角微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不知道是何人送我到这里的?可曾留下一把剑?”
他感觉这样问也是白费,毕竟蕙心大师已经说明了,但心存怀疑,不得不问。
蕙心大师见他如此询问,心里一沉。
“穆施主,老尼不打诳语,的确不知道是谁送你到这里的,只是慈航普渡,渡有缘之人罢了,施主想必也是有缘之人吧!
施主到我山门前,未曾携带任何兵刃,我佛门净地对俗世之物,不感兴趣,还望施主明察。”
那魔公子再没有原来的潇洒和气度了,此时他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犹如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了那里,自己的“玄蛇剑”不见了,该如何交代,此次游历真是得不偿失。
那魔公子此时满眼露出令人心寒的凶光,一股无名的怒火似乎正在他的心里燃烧着,他沉重地低下了头。
两位大师一时也说错愕不定,都只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反常态的富家公子。
魔公子似乎已经清醒了些,颇感到自己刚才的举动令自己面容无光,便向后瘫软地坐在那长石椅上。
人也显得散漫而颓废了,两位大师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谈话。
片刻沉默之后,老练的蕙心大师打破了沉默。
“穆施主既与我庵如此有缘,还不知道穆施主是哪里人氏呢?”蕙心大师含笑询问道。
已经稍显轻松的魔公子,见两位大师竟然要了解自己的身世了,他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脸有异色,但转瞬即逝。
心道,别人倒也没有要自己说出什么利害的关系,只是问问哪里人,他又怎么敢说自己是万魔窟的少主呢?
“大师!我乃是西北红枫山下的一位商人,家父穆钱通,父亲要我前往南方进一批丝绸到西方去贩卖。
怎奈在回返的途中遇到了一群丧心病狂的强盗,在中南山下,他们劫走了我们所有的丝绸,将我的同伴一概杀死了。
我仓皇逃跑中,被一个强盗追赶。
只是在下武功粗浅,中了一掌便昏迷了过去。
最后便到了贵庵,多谢二位大师即时施救,再下感恩不尽!
只是我离家已经有几个月了,此次生意失败,心中很是悲痛,又无比牵挂家中父母。
所以前来告辞的!”
穆浩杰娓娓道来,毫无慌乱的神色,似乎一切就是平铺直述、
就这样瞒天过海,他心里料想必定骗过这两位大师了,然后一走了之。
蕙心和蕙意大师听后,都隐约感到他言不由衷,虽然从谈话之中看不出一点破绽,心道这中南山哪里来的强盗呢?
一向人烟稀少,少有人来,但又不能当面戳穿。
蕙心大师只是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施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穆施主孝心可嘉,既心念及家人,急于离去,施主你请自便吧!”
说着便吩咐水净带着穆浩杰离去。
穆浩杰听到蕙心大师允许自己离去之后,顿时喜上眉梢,几欲狂跳起来。
在这里娇柔做作,他感到好生难受,浑身都不自在,早就想逃之夭夭了。
“多谢二位大师体谅!在下告辞了!
待我回家之后,禀告家父大师的救命之恩,定当前来重谢!”
说着便转身离去,穆浩杰迫不及待,脚下生风,三步并作两步下了亭台。
突然,蕙心大师一声喝道:“穆施主,且慢!施主不必前来重谢了!
慈航普渡,渡有缘之人。
施主一路走好!”
穆浩杰闻声止住了脚步,急忙转身,拱手施礼。
“大师既然如此,待来日多进香火纸钱便是,告辞了!大师不必远送!”便转身匆匆离去。
两位大师默默地望着那模糊了的身影,一时都已陷入了沉默之中,各有所想。
虽对这位穆浩杰都心生怀疑,但又说不出有有什么不对之处,只觉得他言辞闪烁,有意避讳着什么,一时竟站立亭台,忘却了自我。
“这人和他真像啊!”
蕙心大师轻声自我沉吟。
蕙意大师却听得很真切,“师姐指的又是谁呢?”
蕙心大师也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
“他与穆容御熙有几分神像啊!”
蕙心大师又怕师妹多疑,只得又补充道。
“不过,这世间的人和事都难以说清啊!巧合的事也是枚不胜举的。”
蕙意大师仰望晴空,沉声叹气。
“我只觉得他没有说实话,以他的功力又怎么敌不过一般强盗呢?”蕙意大师直接吐露出心里的疑惑,又想起了穆容御熙来。
“倘若这位施主真的与穆容御熙有关系,那他又意欲何为呢?
他的确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之气!”
蕙意大师一时疑惑地推断着。
“也许,只是我们在这里胡乱猜忌罢了,说不定那位施主根本就不知道那穆容御熙是何许人也。”
蕙心大师朗声说道,只不过有意如此说来,宽慰师妹罢了,心中早已看出那位公子绝非普通人士,反而大有来历。
蕙意大师隐约感到近日所发生的一切,都甚为蹊跷,又说不出这些人和事之间的联系。
她只感觉无尘庵几十年的清净就要消失了,就这么一夜之间,这里聚拢来了修魔和修仙的人。
总觉得一些潜在的危机已经暗暗降临了,但又说不出究竟来自何方。
百思不得其解,很快就陷入了迷惘之中,似乎比参悟佛法更不可思议。
但她毕竟是清修之人,清心寡欲,很快就静下了心来。
二位大师就地打坐,便不再言语了,玉女亭也沐浴在了温和的阳光之中,静谧而安详。
魔公子本来就没有必要回无尘庵了,其实,在他心里早已知道玄蛇剑不在无尘庵。
如果无尘庵看到了玄蛇剑断然不会救治他的,他这么一来可以说是一举双雕了。
一是确认了二位大师还猜不透自己的身份,如果玄蛇剑败露了他的身份,那么纵使不刀兵相见,也难逃对他避而远之。
二是想来确认兔娘水凝雪是否在无尘庵,从两位大师遮遮掩掩的言词中,足以判断兔娘依旧在这里。
只是面对兔娘对自己的不冷不热,动不动就拔剑相向,让他很是苦恼,干脆就离去不自讨没趣了。
可是,当想起兔娘和一个山野村夫那么卿卿我我,这让他无法接受,强烈的占有欲侵袭了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