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儿醒醒,浣儿醒醒……”
李若凡在一阵急促的呼唤声里和被摇晃的发晕的感觉中重新苏醒了意识。
同时一阵深沉的无力和虚弱感也一起袭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再一次沉睡过去。
可潜意识里仅存的一丝清明却又提醒他,一定要抓住这唯一一次的机会。
他努力地想要去睁开眼睛,可是连睁眼这个指令的传达都变得如此艰辛,
眼皮也仿佛变得有千钧重,怎么抬都抬不起来,
不过在守在他旁边的人看来,却是另一幅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景象:
躺在床上的他眼皮颤动,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浣儿,醒来,浣儿,醒来……”
这是一个万分温柔的女音,带着明显喜极而泣的感动和令人不忍拒绝的如琉璃般易碎的殷切的期盼。
他终于将眼睛睁开了一线,但已是他拼尽全力的结果。
然后于朦胧中就看见一位身着古装的婉约女子,正俯在他的身旁对他不停地呼唤着。
女子的身后,一位穿着长衫汉服书生模样的男子,扶住女子的肩膀,同样目露伤情,望着自己满眼焦虑。
“我这是在哪?”他本能的想问出这句话。
就在这个念头刚起的时候,一股陌生的情绪却突然涌了上来,瞬间漫过了他的脑海。
他还来不及体会这股稚嫩的情绪里所包含的:孺慕、无助、悲伤、别离……
一句出自他口的童音便已脱口而出:
“爹爹,娘亲!”
同时心底一股酸涩的感觉也涌上了鼻头眼角,一滴眼泪不自觉地从眼角滑出,然后脑中一晕,又昏了过去。
坐在床边的女子见她口中的“浣儿”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禁愈加急切地呼喊起来:
“浣儿!浣儿!”
只叫得两声,眼泪便已又如珠落下,一幅想要触摸一下床上的孩童却又不敢的凄然神色,生怕得到的是自己不敢想的结果。
站在女子身后的男子这时候乃走上前来,一边抚着女子后背给她安慰,一边却颤抖着伸出手,摸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又探手试了一下孩童的鼻息。
然后情绪却明显地激动起来,明明是高兴已极的语气,却带上了一丝的哭腔:
“芸娘,莫伤,浣儿他,浣儿的烧退下来了!他现在只是与病相抗,体内虚乏,所以睡了过去。”
“是真的吗,庭哥?浣儿的烧真的退了?”
女子一脸惊喜的抬起头。
虽然仍然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语气,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床上童子的额头。
然后颤抖着把手伸向孩童的鼻前,试了一下他已经变得平缓的鼻息,却是再一次地盈泪满眶,不过这一次却是真正的喜极而泣了。
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女子含着泪水的眼睛漾着不可抑制的喜悦,似是确认般又重复了一遍丈夫刚才说过的话:
“是真的!庭哥!浣儿的烧真的退下来了,嘤嘤……”
说完却是环住丈夫的腰,贴在他身上嘤嘤痛哭起来。
“嗯,是真的,芸娘。浣儿的烧退了,大夫开的药起作用了,浣儿他不愿意离开我们,他挺过来了。”被称作庭哥的男子轻抚着妻子瘦削的肩背,微笑着安抚妻子道。
只是他眼中却同样泛起了泪光,但却被他强行忍住,只是低声安慰着情绪激动的妻子。
原是之前妻子发现染了伤寒高烧昏迷的幼子没有了呼吸,在失去爱子的恐惧之下崩溃大哭。
但没有人想到,
幸运的是,李若凡的灵魂穿越而来,让这具弱小即罹生死之劫的幼小的身体重新拥有了生命。
所以在不能承受丧子之痛的为人母与为人父者看来,
是爱子病情的好转,是否极泰来,是上苍的眷顾与赐福;
在已经消逝了的这具身体里面的原本的幼小的灵魂看来,
却是命运伟力的绝情与不可抗拒,是鸠占鹊巢的无奈,是三生之爱初续未结的怅然;
在本与万古常寂的李若凡看来,
却是重获生命的欣然喜悦,和此生已往今生寂寂涅槃后的万古同春,
以及此生是我如是真,心中承续忘前尘的真有释怀介怀。
但无论怎样,得到与失去之间,重新睁开眼睛的“浣儿”,冥冥中已经接下了所有的因果。
听着丈夫温柔的宽解的话语,加上因为“浣儿”病情的好转,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下来,数天未合眼的妻子却是贴在丈夫的身上睡着了。
“芸娘,”感觉到妻子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缓,哭声停了下来,“庭哥”轻唤了妻子一声,打算劝她去休息一会,低下头却发现妻子已经在不觉中睡着了。
怜惜里带着一丝责备,偏又万分的宠溺,男子趁着妻子睡着,偷偷地用眼神向她表达了一下自己带着无奈的不满。
不过总还是败给了对她的怜惜,轻轻地把她环在他的腰上的手臂拿开,再轻轻地把睡着的她抱到床上,轻柔地为她盖好了被子,然后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