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就知你敢战。”
大头目大喜，伸手抚住下跪小头目的顶瓜皮，将还没落在纸上的“绕后计划”和盘托出：
“我们在前面给你拖住汉狗，你去挑十个肯死战的心腹，牵上十匹马，从后面另找道路绕过去，绕到汉狗身后，狠狠给它一下子。
“此战是胜是负，就全看你啦。”
说到最后，大头目握住敢死队长的手，用力地上下晃。
“必不负头目重托！”
感情、名利双管齐下，小头目虽然隐隐感知到自己此去十有八九要扑空，剩下的取胜一二分，自己也不太可能活着享受。
但头目都握着你手，跟你推心置腹了，你怎么能因为有可能回不来就拒绝呢？
紫轩（阴测测）：有句老话叫“给脸不要脸”。
当长官的不愿意把送死命令说得太直白，太伤人，用人情包了层外衣好让人接受。
但你若是给脸不要脸，头晃成拨浪鼓说什么也不去，那就别怪长官不留情面，刀把子架脖子上逼你去了。
军队，从来不是讲人权，讲民主，讲自由的地方。——鲁·不是我说的·迅
……
“你你你，你十个，放下手头的活，跟我走。”
收拾好情绪的小头目回到自己先前待的地方，大手一挥，点出十名心腹。
“啪嗒，蹬蹬。”x10
心腹自然不存在抗命的情况，哪怕不知道自家头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出于信任和长时间的服从，这十名匈奴兵立刻放下手头活计，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牵马，一人一匹，快。”
“诺。”x10
第二个命令下达，带着满头的雾水，兵卒们很好地执行了命令，优先找自己的马，自己马找不到，那就找出了名的温顺马儿。
“上马，跟我走。”
第三个命令说完，不给越来越疑惑的众人思考时间，小头目骑上马就走。
“唏律，驾啪啪。”
头目带头跑了，当大头兵的纵使满腹狐疑，还能如何，只好跟着一同离去。
“驾驾，咚咚咚。”x10
一行人走出好长一段距离后，冲在最前面的小头目轻轻踢了踢马肚子，主动降低速度，等待后面的心腹们赶上，并提出自己的问题。
“吁，头目，您赶得这么急，容俺问一句，咱这是到底去哪儿啊？”
“去哪？”
扫过身后那十名勒住缰绳，让疾驰马儿喘口气的心腹，小头目张开双臂，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们要去汉军后面，捅汉军的屁股。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你们可要抓住机会啊。”
“啊？！”x10
“头目，大家伙不是列阵列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去绕后了？”
“头目，汉军可不是好惹的，五个人杀败我们一百多人，我们现在这十一个人去绕后，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呢。”
在一声惊呼后，一路安静执行命令的心腹们立刻炸了锅，七嘴八舌地嘀咕起来。
声音虽杂，但总的来说，他们是非常不赞成“捅屁股”一法的。
众兵卒（大怒）：什么绕后，说白了就是去送死！拿命去换汉狗的兵力转移，好让前线的大头目从容击破。
“哼，军令如山，你违背一个试试，看是你脖子硬还是我刀利，刷。”
眼看名利引诱不成，小头目当即黑了脸，佩刀出鞘半截，摆出威逼的样子：
“某家就把话撂这儿了，你们自己去是去，不去被我砍了带过去，也是去。”
“……”
刀光打在脸上很亮，刀刃的锋芒也让脖颈上起了鸡皮疙瘩，拔刀代表的心志也坚定得不可撼动。
心腹们又不能真的把自家头目反杀了逃跑，无奈之下，众人对视几眼，也只好认了命。
“也罢也罢，就当是为他出最后一回力，日后再不相欠。”
“头目救我一命，现在还一命回去，传到后世也是一桩美谈。”
“刷刷。”
按照死战前的惯例，一众心腹抽出刀子，在脸颊上划出伤口，然后将染血的长刀插回腰上，重新拿起马战兵刃——青铜铤，高举着它发出战吼：
“死战，死战，死战。”x10
“咔吧，这才像话，跟我来。”
威逼长刀归鞘，小头目反手对着马屁股一鞭，嘶鸣一声，又是第一个冲出。
其余心腹连忙放下高举的青铜铤，一抖缰绳，一夹马腹，驱马跟随。
“咚咚咚。”x10
轱辘轱辘……
“蹬蹬，射！”
“嗡嗡。”x31
虽然事先有了什长的咆哮催促，让所有人快点冲，但汉军并没有原原本本地听取。
他们充分发挥了自己相较匈奴的长处，在各自伍长的号令下，一行人每走两步就一发齐射，箭雨如雨水般泼洒到匈奴军头顶，造成了大量伤亡和恐吓。
等他们走到匈奴军前，准备通过板车缺口的时候，堵在外面的匈奴军阵已经东缺一块，西少一截，破烂的不成样子了。
完全是靠着阵势够厚，兵力积攒够多才没有散开。
“顶上去，不能让阵散了，散了就全完了。”
“汉军通过的兵力有限，只要能堵住缺口，我们能赢。”
这可不光是在喊口号，眼看计划还没来得及实行就要告吹，急了眼的智囊团，当中好真的有几名武力值高的小头目抽出佩刀，主动迎了上去。
“莎莎。”
在“头目都不怕死，你们怕什么”的热血感染，以及背后明晃晃的刀子实际威胁下。
“不想被一刀砍死的，就快聚在一起。”
“天杀的头目。如果打完这场我还或者的话，一定找你算账。”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欢迎你来找我。”
被箭雨射得士气快归零的普通士卒和头目督战队对喷一个回合，咬牙和其他残兵汇聚。
待脚步声停止。一个比之前缩一截的阵列出现在缺口后，众兵丁攥紧手中兵刃，紧张地看着汉军有序从缺口涌出，试图观察一二。
“莎莎。”
先出的是持戟盾的勇力，紧跟着的是手挽强弓的材官。
汉军人数虽略少，但远近作战兵种都有，看的自断弓失的匈奴军眼皮直跳。
“可恶，如果当时没有为了证明决心折断弓失就好了。”x46
这一刻，在场所以匈奴兵卒的心中都浮现出了这句话。
幸好，除去只知道悔恨的普通士卒外，阵前还有着知道计划，没被吓傻的小头目们。
“投石索，把投石索拿出来。”
“现在还不扔过去，你们难道想等着汉军列好阵势，再被射一脸箭矢吗！”
耳边响起咆哮声，一众匈奴兵这才打了个机灵，想起了战前下方的“砸”计划，忙不迭地从怀里/腰间掏出投石索。
作为匈奴军中的标配远程打击，不用小头目说，一众匈奴兵就熟门熟路地将它甩起来，在头顶兜起了圈子开始蓄力。
“嗖嗖嗖~”
虽然数量比计划中的有所减少，但汉军人数更少，一个汉军分配一个投石索还有剩余。
如果真的全部打出去，一定能对汉军造成不小的打击。
运气好一点砸死几个伍长，让被约束归义胡产生骚乱，趁势掩杀过去，没准还真能先挫后胜。
但是……
谁叫先前那波箭雨实在是打狠了呢。
哪怕战前三令五申要集中投掷，可投石索一到手中甩起来，心虚有了胆气支撑，立刻就有人触底反弹，认为自己是一投石索砸死汉军军官，赢得胜利的匈奴大英雄。
“等我扔死汉狗指挥官，看谁还敢和我抢右部第一勇士的名头？！”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英雄迅速锁定了一个疑似目标，在头顶转来转去投石索兜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后，猛地松手掷出。
“嗖，噼里啪啦。”
准度比弓失不知低到哪儿去的碎石，当然不可能隔着二三十步准确敲掉什长的脑袋。
扔出去的一袋子碎石全打在一面铁皮盾牌上，发出一阵晒沙子的哗啦声，勉强让铁皮凹进去一块，让盾手麻了下手。
“不过劲啊，匈奴狗。”
如果只是这样也无妨，智囊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麾下的兵卒个个都是神投手，一投必中，一袋石头消灭一个汉兵的美梦更是做都不做。
他们对投石索的要求是只要能砸中，砸出骚乱，砸出破绽来即可，真正决一胜负的还是全军压上的一冲。
但问题是，人都是从众的。
就像组成包围等待俘虏缴械，突然有一个士兵开了枪，其余的包围士兵往往也会跟着开枪，乱抢打死俘虏一样；
一个匈奴兵扔了投石索，其他的匈奴兵也会跟着扔出投石索。
而这一幕，显然不是智囊们希望看到的。
“蠢物，谁让你出手的！”
“嗖嗖嗖~”
斥责被连绵的投石声压下，阵前的几个头目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谁是第一个动手的，我宰了那个混账。”
其中一个情绪较为激动的，甚至开始晃着刀子寻找第一个投石的士兵，想要一刀把这个害群之马给捅死。
“……”
被动地投和主动投看似都是投，结果都是汉军被投了一脸，实则不然。
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被动一个主动，被动方无法选择动手时机，准备先天不足；
主动方却可以相对从容地选择动手时机，做足准备。
也许对士气高昂的汉军来说，主动被动的差距没多少。
但对刚被射得士气低落，全靠头目亲临一线支撑的匈奴军来说，这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