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天气不知,日期不知。
冷。
那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像冰过得上好的火焰威士忌,或者是稍加薄荷的龙血白兰地。
你喝过混酒吗?孩子。
那是种有着奇怪味道的冰凉液体。从触碰到你的舌尖开始,冷就像冬天的风一样,蔓延到全身。
喝过之后,你会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一块巨大的,被寒冷包裹着的冰块。那冷,是要你用心肺去暖的。
现在的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吸取了快乐的凉意吗?也许有人是这样认为的吧。可我只感到了冷。
是在雨中幻影移形的满头满脸的冰冷。比分体还疼。
所以对摄魂怪而言,想来我不够美味。托邓布利多的福,我拥有一间恐怕是全阿兹卡班最舒适的牢房。顶上一角偶尔会有阳光透过午时的墙间缝隙传过来,然后闪出细密的碎金光芒。很像卢修斯的发。
那时我摸索至墙角,便偶尔附上寒芒,从中尚可汲取些许珍贵的暖意。我的身体变得很不好,总是时冷时热的。在这里,生命只可以用脆弱二字来形容吗?
感谢我的狱友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她毫无疑问是Lord最忠诚的下属,同样也是一位魔力强大的女巫,因此她歇斯底里般的吼叫声,偶尔能传到我这里。好歹带来一些声响,不至于让我独自面对那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并不惧怕死亡,甚至我并不惧怕“钻心剜骨”。可我害怕沉默,了无生气的沉默。
不出意外的话,就凭她给隆巴顿夫妇的那几十个“钻心剜骨”。她就可以在阿兹卡班一直待到老死。
若只是冷,也不至于这样难熬,感谢七年的阿兹卡班生活,它使我写成了一手文采斐然的十四行诗。也许,未来若战后生活平稳,若我还活着,也许,我会乐意摘录其中的几首登在丽塔的著作,《我的阿兹卡班回忆录》上,想必销量一定不错。
七年了。
七年有多久啊…
巫师的寿命不算短,可七年过去了,我早已不再是我了。
他也不过只给了我七年的陪伴而已。
再给我一个七年,再给我一段时间冷静。
七年还不够我将过去的那个自己拆解分离吗?
我的头发已经长至脚踝,蔓延出不健康的苍白。透过那捉摸不明的阳光,以黑暗中我微弱的视力,实在难以分辨白色与银色的区别。
那时我有时候会想起他,想他纯黑的发,是不是还半长不短的微微翘着,是不是又因为钻研某副魔药而忘记了打理清洗。我有时也会想起研究,在极致的寒冷当中推算着复方汤剂的改良。
那时我偶尔也会想起波特,和……和西里斯。那句“油腻腻的鼻涕精。”不免会心一笑,唇角就会轻轻地翘起。一刹那间,浑身遍布寒凉,像是惩罚我不认真的忏悔一样。
从此以后,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都不习惯再次绽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
在这里,大部分时间我都缩在墙旁。让自己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蜷曲在一起。
双臂围绕,环住自己,像我的阿尼玛格斯状态的鹰一样。有时我就会这样坐一个下午,直到更阴寒的黑夜来临。我的魔力,在这些年当中被消耗得很厉害。显然,就算现在把魔杖还给我,恐怕我也发不出一个最简单的“恢复如初。”
“这也是一种保护。西尔维娅。”我有时也会想起邓布利多的这句话。那仿佛是能坚持在这囚笼中活下去的念头,唯一的念头。这样我就可以忍受那痛彻心扉的阴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样我就可以忍受这空洞无望的寂寞,死一般冰冷的寂寞。直到永远。
这样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怀疑,如果现在再给我一只博格特,我会看到什么呢?总归不会是满身鲜血的妈妈。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
“lt's our choice, Silvia, that shows what we truly are, far more than our abilities.”
(“那是我们的选择,西尔维娅,它展示了一些我们相信的东西,超过我们的能力的。”)
“你见过炭火吗?西尔维娅。麻瓜用的那种。在火盆底下的灰烬里,它持续地燃烧着。你看不见它,可它一直都在,它会孜孜不倦地向外发散着热量。使你感觉到那热。可那就是炭火本身吗?西尔维娅?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了。”
那是我抬头看他,看他斑白的发。看被岁月侵蚀的那个年老的巫师。
他像一只鹰一样,从塔楼顶部坠下,手脚具断。那一刻那个老人才终于像个真正的老人。一个超过100岁的。青春不在的老人。他的眼里有流淌着对小辈的纵容。
一只狮身蛇心的老蜜蜂。
我在一片寂静中平静的发问。“现在你在请求我吗,邓布利多?”
他半月形的眼镜片扬起微笑的弧度,将装着滋滋蜜蜂糖的托盘推向我的方向。
“不,西尔维娅,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的权利。我所做的仅仅只是告诉你,你比你想象的,能够做得更多。”
我能够,做的更多吗?
“当然,亲爱的,你也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请求,来自一个一事无成,快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为一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年幼的孩子,所向你做出的请求,西尔维娅。”
只是一个请求,我答应了。
于是我在这里。
然后呢?
我爱的人,我心爱的人。
你是我用尽全力去爱的真迹,而我只是个赝品。
我唯一的,深爱的,灵魂不朽的,混血王子。
西弗勒斯,我有点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