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海滨城市在炙热阳光的普照下,犹如被锁在一座自然形成的暖炉之中。S市的夏日本就漫长,到了九月也未褪去分毫暑意。
徐砚愣坐在位置上,听着周遭人的闲谈。她想起之前《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男主角这样形容宴席上的贵宾:他们的声音像是一群飞蛾聚在一块儿。
不带半分蔑视,只是难以融入这嘈杂的环境,心里难免烦躁。
中屿自前年正式入围重点中学项目后,更改制度,一班被划分为重点班。
也就是取35位初三的“种子选手”直升高中部,算是“保送”,剩下五个名额在分班和外考的范围里。
所以这一整个班的人,都是熟悉的陌生人。她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怪怪的。各说各话,各自拉着各自的团队,看似热闹,实则生疏。
“打水去?”洛欣抬了抬下巴,手里拎着她那个小白瓶子。她的皮肤很白,五官也很精致,因为天气热,中央空调又吹不到她那个位置,所以脸颊有些泛红。
徐砚看了眼装着热水的,又抬眸看了看洛欣,一脸莫名其妙:“我没听错吧,洗杯子?”洛欣愣了一下,开始扯着她往外走。
“干什么啊。”
“我不管,就当是陪我。”
行吧,美女说什么是什么。
徐砚收了课桌,跟着洛欣往外走。大水的地方在走廊的最右边,而他们教室刚好在最左,教师办公室在中间。
路过时,她往窗子里瞥了一眼,里面有两个外考生在老师旁边。
其中一个忽的抬眼往她这边看,那人皮肤是古铜色的,眼睛挺好看,就是目光有些涣散。
一秒后,她别开视线,继续听洛欣讲话。
一班的班主任是英语教研组长王湄,上一届学生送外号“梅超风”。蛮厉害的,上届毕业典礼安排的节目一战成名,学生匿名打分风平也还好,就是凶,上课严肃。
“卢桐说,这个梅超风有点更年期倾向。”洛欣的手指在清洗着杯盖。徐砚蹭了点水整理碎发,听见这个笑出声来,不咸不淡的回:“跟初中部的李师太比,那都算轻的。”
赵师太是语文老师,四十多岁,特凶,像徐砚这种对语文老师有极厚滤镜的人看到她都会心颤两下。不过不是教她们班的,教育质量据那个班说,有质量,有数量,数量特别多。
“那也是。”洛欣甩干手,跟着徐砚出去。会班级的时候刚好开始讲注意事项,ppt上大体放的就是开学快乐,调整心态和课程表。
徐砚听着冗长乏味的注意事项,有些犯困,眼睛不自觉的往窗外看。临窗坐着的是,在教师办公室看到的那个人,他很安静,眼神始终与老师持平,人挺乖巧,身上还有股子自信的劲儿。
可能是过年跟着村口那算命的混久了,看人眼光都不同了。这人不禁有股自信劲儿,还有种宽裕的生活方式养出来的气质。
虽然古铜色的皮肤给她一种混淆视听的错觉感吧。
她撑着下巴,恹恹地转过头,继续听老师讲注意事项。
此时王湄一停,将ppt留在最后一页。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利落的留下自己,在徐砚的印象里,英语老师的板书一般潇洒还带风。
粗暴点来说,就是不细看有点迷糊,但有形有神。可是王湄不一样,她利落的写下自己的中文名字,字形娟秀,却又有力,很像语文老师的字。
“我叫王湄,云湄的那个湄。”她顿了顿,顺势把粉笔放入纸盒中,“在内叫Miss Wang,在外有事儿报王湄老师。”
这一席话很有江湖气息,一下子把刚才沉闷的氛围带动了起来。
“我相信很多人都知道上一届给的名号,梅超风哈。放心,没那么可怕,不会九阴白骨爪。”
“老师之前是道上的吗?”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开始扯皮。
“别那么中二老何。”旁的唐骞调侃。徐砚笑笑,默不作声。唐骞其人,中屿15级初中毕业生第一中二哥,这么调侃别人,倒有那么些戏剧性。
王湄跟着笑,接梗说倒是可以这么认为。
随后讲了几句她的规矩,无非就是该玩好好玩,认真好好认真,不过从她嘴里讲出来,倒是多了一丝豪迈,并不像笑面虎绵里藏针的跟你讲象牙塔的规章制度。
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从讲台下拿出一个抓阄的箱子,然后卷了卷袖子把手拍在箱子顶上:“是这样的,你们36个人多少也都认识,就一个外考生,就坐窗边的陆铭。”
她这样解释到,大多数人的目光的顺势飘到陆铭那儿。
他就坐在那儿,挺端正,不过他自己觉得端着有些累,刚开始挺直的背脊松懈了,
他不怕生,但听到自我介绍这个环节免了,还是很放松的。眼眸稍有些低垂,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眼睛挺好看,有些桃花眼的形儿,却又不是,双眼皮褶皱挺深,还是几层的那种。这跟徐砚有点相似,不过徐砚是凤眼。
其实自己没有那么静,也没有那么端着,也不熟怕生,单纯的有些放不开。他这样想着。
“所以我们分同桌,靠抓阄过第一周。”王湄这样讲到,“抽到二倍的坐一块儿,比如10和20的坐一块儿,这就纯靠运气,到时候不合适咱再调。”
徐砚位置比较总体看来坐的,但是最后一排的,所以抽签比较晚。
15。
她就尴尬的站在那一排,等着三十。一排十八个人,后面又十八个人。她看着洛欣走到十四号后面,与自己擦肩而过,一边回头一边尴尬的等着。
“噢,真是件令人悲伤的事情。”16号的唐骞阴阳怪气的道,徐砚很烦别人这么讲话,却又觉得好玩,带着不纯正的译制腔,顿挫抑扬,还有些不怀好意。
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然后死命的憋住,带着假笑,弯起眼睛低声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那不行,看你忍怒,我很有成就感。”他插着口袋回,此时32号同志已经找到了,何向年。
“我顶你个肺。”徐砚的粤骂被气出来了,唐骞的脑袋结构和常人不同她一向深谙,没想到这么不同。
此时场上就剩三个人没找到同桌了,她往台下扫视一通,那个,陆铭过去抽球。不知道抽到了什么,手点着数,到点后抬头望去,然后走向她的身后。
对于徐砚来说特别突然。她挺怕生的,但对美女她没什么怕不怕可言,比如洛欣。
她手捏着校服口袋里拿层布料,轻呼了口气。空调的凉气与紧张感带来稍高的温度相撞,整个人处于一种不太舒服的状态。
不要讲话,不要问问题,现在不要,感谢您。
“你好,陆铭,陆续那个陆,铭记那个铭。”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算特别好听,但说得过去。没有特重的口音或者奇怪的停顿。
“嗯…你好,徐砚,笔墨纸砚那个砚。”其实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她爹心血来潮,给起的是厌字儿,说有个性,千劝万劝不听,村口那个算命的看不下去了,说会影响姑娘运势,给改成了这个。
“哎呀给你爹真是个缺心眼儿的呀徐家小妹。”算命的那位是这样讲的。
嗯,确实挺缺心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