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潭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母亲被罚来族里,祖母这么恨三房,肯定不会让母亲好过的。
前世母亲病故她都是听旁人说的,她没有亲眼看到母亲卧病在床,没有亲耳听到大夫的诊断。
虽然二伯母不会骗她,但若是二伯母也不知情呢?
赵潭眼角突突跳,她压住涌上心头的恐惧。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见到母亲,然后带着她一道回海安顾家。
想到眼下的处境,赵潭不禁对父亲齿寒。
他不仅害了母亲还要害她!
他竟背着她将庶妹赵菱送到了龙榻上。
赵菱风风光光被册封为端妃,父亲还给宝应袁家谋求了出路,祖母终于放下成见。宫中家宴,远远地,赵潭看着祖母受了父亲的茶。
所有人都是欢喜的,唯独她被一而再的算计利用,像一颗弃子般扔在角落。
好在她重生回来,前世的一切与她再无瓜葛,母亲的事也还能补救。
她也不会再插手赵家的事,她的心里只有母亲、只有顾家!
......
午时前,刘妈妈回来了。
在廊下扫洒的余婆子看到刘妈妈手腕上的东西,眼睛一亮,语气不知不觉带着几分羡慕,“这镯子真漂亮,老太太赏的?”
刘妈妈脚下一顿,抬起手将玉镯对着阳光瞧了瞧,眉开眼笑,“是大小姐赏的。”
余婆子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才问:“大小姐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是最低等的粗使婆子,只有刘妈妈这样的一院管事才有资格去主院那边。
有些事不知道也是寻常。余婆子心里有些堵。
刘妈妈不耐烦地瞪她,“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主院的事也容得你嚼舌根?快干活去!”说完还刻意向内室的槛窗瞟了一眼。
赵潭透过半开的窗看到刘妈妈得意的神情。
她是知道这件事的。
大姐姐赵茜是长房嫡长女,前年说给了西溪巡检司巡检孟家的二少爷孟晟。
清明前夕赵茜带着两个幼女回府,府里传出赵茜夜不能眠,似有邪祟作怪,祖母很快请了高僧过府,高僧却说一切根源都在她。
她不仅命硬,还因天生的煞气冲撞了赵氏先灵,先灵自然没法护着赵茜和一双幼女。
之后祖母便打定主意送她出府安顿一阵子。
刘妈妈也要随她一同出府。
只是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祖母要找这么个理由将她送出府?
她的名声坏了,对赵家未出阁的女儿家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没过一会儿,刘妈妈送饭菜进来,看到她换上了干净的碎花琵琶襟袄裙,青丝用一支青玉簪束起,耳鬓流苏垂在襟前,眼如雪月光华流转,黛眉琼鼻,皓腕白皙水嫩,不施粉黛,薄薄的阳光洒落在肩头,笼罩着一层淡淡光晕,像是出水芙蓉般美艳。
刘妈妈有一瞬的怔忡。
她都快忘了三小姐生得极好,鲜艳得就像朝霞一样,走到哪儿都让人移不开眼。
病了这么久,忽然穿得整整当当出现在她眼前,一时半会儿还有些不适应。
刘妈妈冷哼一声,长得漂亮又如何?得不到老太太的欢心,还不是被罚到这破屋受罪,任由她摆弄,看她脸色过日子,更何况红颜薄命呢。
刘妈妈“砰砰”几下放下碗碟,赵潭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碗粥汤不见米粒,但却不似之前那样散发出一股酸味,几碟咸菜也没生霉。
应该是见她醒来便收敛了一些。
可这样的饭菜她也是不敢吃的。
刘妈妈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要走。
“妈妈莫不是以为得了大姐姐的器重?”
“什么?”刘妈妈皱眉回头,看见三小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赵潭不紧不慢地道:“大姐姐忽然回府,妈妈就不觉得蹊跷?”
刘妈妈一听,眉头皱得更紧,像是思索了一番,不过很快脸上露出几分嘲讽。
“大小姐专程赶在清明前回府拜祭祖宗,这份孝心难能可贵,可不像有些人忘恩负义、不识大体。”老太太当年提携何姨娘,没想到何姨娘鸠占鹊巢,害苦了四老爷。
何姨娘从前不过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大丫鬟,身份低微,一朝得势就敢和老太太争。
刘妈妈心里最是不耻,如今拿了大小姐的好处,对赵潭就更为厌恶。
赵潭笑了笑,“大姐姐刚生产完不过两月,按理说应该在婆家好生养着,这大冷天地从西溪赶路回来,就不怕祖母、大伯母心疼?到孟家闹去?”
孟老爷是巡检司从九品巡检,祖母怎么可能大闹一场,她说这话是为了提醒刘妈妈。
刘妈妈果然愣了一下,细细想着赵潭的话。
大小姐自从嫁去了孟家,三年来还没有清明回来过,这可是头一次。
何况大小姐刚生产完不久,见不得风,孟家怎么会让她回来?
刘妈妈横眉一竖,“三小姐先顾好自己吧!”说完黑着脸往外走,正好碰到彩英回来。
刘妈妈骂道:“跑哪儿去了?整日不见人影!”
彩英连忙陪笑道:“姑娘换下了衣服,奴婢去浣衣房洗。”
刘妈妈没再说什么,阴着一张脸走了。
彩英忙回了房里,拿出藏在怀里的薄饼,低声道:“姑娘,奴婢马上回来。”说完彩英转身出门,没一会儿她捧着一些东西回来。
赵潭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是桂花糖栗粉糕!”这是母亲最爱做给她吃的点心,自从母亲离开后,她再也不许身边人做给她。
彩英甜甜笑着,“奴婢昨晚答应给刘妈妈做,余婆子今天一大早就送来栗粉糖霜,奴婢做好后就悄悄藏了几块,姑娘快尝尝。”
赵潭眼眸中泪光闪烁,“你也吃。”
两人很快吃完午饭,彩英照常将刘妈妈送来的饭菜倒出去一半。
赵潭忽而问:“母亲的事怎么样了?”
彩英一听脸色有些发白,她闪烁不定的目光落到赵潭眼中。
赵潭心里顿时升起一阵惶恐不安。
“你慢慢说。”赵潭发觉自己的嗓音打着颤,难道还是晚了一步?
彩英抿唇想了想,如实说道:“夫人没在府上。”
没在府里?赵潭扑通扑通的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忽而想明白了一些事。
难怪刘妈妈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付她!
“你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我?”
彩英咬着唇,半晌才道:“奴婢不想姑娘担忧,姑娘病着,知道这事只会伤神。”接着说来事情原委,“是孙钱说的,夫人自请到云开寺抄经念佛赎罪。”
赵潭眸光淡漠,府里是有佛堂的,这天寒地冻,上山的路又难走,母亲身子向来柔弱,赵潭很难想象母亲会坚决地这么做,除非这诺大的赵府容不下她。
祖母,不不,她没有那样的祖母。
袁老太太已经将母亲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