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殿内,一时间有些安静起来。
只听得太后对南宫墨离宠溺的话语。时间过的极快,不多时便已到了午时。
“太后,您该用药了。”李嬷嬷从后殿走出,快步至太后身旁低语。
太后敛了些许笑容,点头道:“也罢,哀家也累了,今日大家伙就先回去罢。”说完之后,她放开了南宫墨离,李嬷嬷慌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南宫墨离跑下了软椅,走到白晴依身旁,紧紧的挨着。
只见李嬷嬷搀着太后缓慢的站起身,太后整个人几乎都倚在了她的身上,裙摆下的足尖微微动了些许,便蹙紧了眉头,隐隐作疼。
这一幕,白晴依看的真切,心底不禁暗忖,太后的腿疾似乎比前几日更加严重了。
众妃嫔似乎对此都见怪不怪,也都不在乎,纷纷行礼后便退出了大殿。
白晴依行了礼,也转过身朝外走去。南宫墨离慌忙抓着她的手,生怕被落下。
一道冰冷的目光从背后传来,让白晴依一怔,随即颇为无奈的皱了皱眉,低头看看紧紧挨着自己的南宫墨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孩子虽可爱,她也极为喜欢,可是毕竟是璧还宫的人。
待得走出了慈安殿,一直隐忍着怒气的情妃忽然走上前,走至白晴依身旁后重重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差点让白晴依摔倒在地。
秋棠和碧荷慌忙扶住白晴依,而后者却赶紧护着南宫墨离,生怕他摔着。
“哼,走路不长眼睛吗?一个小小的婕妤,竟敢挡本宫的路。”停下了脚步,情妃转过身看着白晴依,挑着细长的眉冷声道。
微微蹙了眉,白晴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得秋棠有些不服气道:“明明是娘娘撞了我家婕妤....”
“秋棠....”白晴依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瞪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情妃柳眉一竖,重重的哼了一声,怒声道:“放肆,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对本宫这般叫嚣,来人啊...”
白晴依一听,微微攥紧了手,转过身,抬手对着秋棠面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清脆让在场众人包括皇后等看热闹的人都愣了片刻。
秋棠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委屈的捂着脸,她陪白晴依多年,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今日却在众目睽睽下给了她一巴掌。
“跪下,给情妃娘娘认错。”白晴依握了握有些发麻的手掌,眼里划过一丝心疼,语气却越加严厉。
委屈的吸了吸发酸的鼻头,秋棠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奴婢给娘娘认错了,娘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吧。”
情妃挑着眉看着她,又看看白晴依,心底暗恨不已,她这般动作,倒让自己再发作不得,否则岂不是显得她太过小家子气,和一个奴婢较真。
不甘的哼了一声,她摆了摆手,随意道:“也罢,什么样的主子,教什么样的奴才,本宫姑且原谅你一次。”
“谢娘娘宽宏大量。”白晴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柔声道。
不远处,皇后等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表面虽没表现出什么,可是都对这白晴依刮目相看,看来她聪慧过人,倒不是什么虚假。
这招以退为进,做的倒真是漂亮。
情妃看了一眼远处的众人,也不愿在这慈安殿外多待片刻,当即对着南宫墨离招了招手,道:“离儿,过来,跟姐姐回宫。”
南宫墨离脸上带着惧怕,将身子藏在了白晴依身后,只露出小脑袋看着她。
这一幕,让情妃面上甚为挂不住,十四皇子是教给她照顾的,可是却显得格外惧怕她,这要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只怕对她没有多少好处。
“还不过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情妃提高了语调。
白晴依蹙紧了眉头,对情妃这般态度甚为担忧,她蹲下身子看着秦晟,柔声道:“离儿乖,去母妃那里,明日白姐姐再陪离儿玩好不好?”
南宫墨离犹疑的看着她,又看看满脸怒色的情妃,大眼睛里满满的尽是委屈。
轻轻捏了捏南宫墨离的脸,白晴依笑着哄道:离儿是好孩子,要听话,好不好?明日白姐姐一定来找离儿。”
南宫墨离这才点了点头,有些怯懦的朝着情妃走去。
情妃在一旁早已是看的十分不耐,一把拉过南宫墨离的手,瞪着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你竟敢让本宫在太后面前失了颜面,今晚,别想有饭吃。”
随后,便用力的拉了他一把,带着一行人朝着璧还宫前去。
看着南宫墨离不时回头不舍的眼神和害怕,白晴依有股说不出的心疼。
慈安殿不远处的挽云亭内,一身金色长袍的男子正端坐其中,一首执着白色的玉杯,一手撑在桌上,俊朗不凡的面容清冷平静,让人看不清思绪。
他的身侧,一个面容俊秀中透着几丝纨绔的华服男子面带笑容,笑道:“看来你那白婕妤本事可不小。”
再次瞟了那道渐行渐远的清雅身影,南宫墨夜一口饮尽了杯中酒,不耐道:“不过是个自命清高的女人。”
纨绔男子笑容更甚,合上手中折扇轻轻在掌心敲打着,口中碎碎念道:“身若拂柳姿,容若皎月清,如此绝顶美人常伴身侧,夜你还不知足?”
淡淡扫了他一眼,秦耀嘴角缓缓上翘,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天下美人何其多,不过红粉骷髅,这等女子自恃过高,了无趣味。”
“哈,我听闻这白晴依可不是你所言的清高女子,不若,咱们赌上一把。”纨绔男子倒了一杯酒,桃花眼中倒影着满园春色,销魂蚀骨。
眉峰一挑,秦耀似乎也来了兴致,“怎么个赌法?”
笑容渐盛,纨绔男子饮尽杯中美酒,调笑道:“只要我慕容灼想办的事,何曾失败过?不过,到时候你若是输了,可别想赖皮哦。”
春风拂过面颊,他的笑似乎多了几许含义南宫墨夜未曾深究,只侧身看着满园春色,霸气道:“我南宫墨蝶,何曾是个输不起的人,更何况,朕,何曾输过?”
玉寰宫内,刚刚进入房间,秋棠便低声道:“公主,奴婢去看看午膳准备好了没有。”
白晴依知道秋棠心中必然有了疙瘩,连忙唤住了她,解释道:“秋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秋棠摇摇头,委屈道:“奴婢不敢。”
轻轻拉过她的手,白晴依了笑,抚摸着她还微红的面颊,轻声道:“你这妮子,平日里最是聪明,进了这玄宫还告诫我要处处小心,今日怎么就犯了糊涂。”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继续道:“那情妃势大,性子又极为跋扈,你这般惹恼她,我若是不先给你一巴掌,那情妃如何会罢手?”
秋棠抬头看着白晴依,心底的委屈驱散了几分,“奴婢知错了,奴婢以后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温柔一笑,白晴依轻声道:“你明白就好,这玄宫看似平静,实则步步凶险。我们背后没有依靠,需要处处小心些。”
秋棠露出了笑容,忙不迭的点头。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
夕阳的余晖洒遍了整个秦宫,金红色的光芒下,显得各位有气势,宛如一头巨兽盘踞在整个皇城,俯瞰着大地。
立在阁楼白晴依怀抱着玥儿极目远眺,那镶着金边的天际遥远而真切,让她忍不住想到了古月此刻的古月应当刚刚冰雪消融吧。
不知道宫里怎样了,母君的咳嗽好些了吗?留下的药有没有按时吃?
母君的身子还好么?宫内的太医有没有按时给她做针灸推拿?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有些隐隐担忧,身在玄宫的她,除了祈祷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暖风也渐渐化作了凉风,偶尔扫过面颊,带着微寒香气。她转身下了阁楼,拿了几块蜜饯逗弄着玥儿。
玥儿这几日吃睡极好,皮毛也光亮了几分,只见它扭着小身子绕着白晴依转,从她手中讨要蜜饯,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房间内,白晴依玩的高兴,秋棠看的也高兴,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很是安宁。
直到月到中天时分,秋棠正欲伺候白晴依睡下,一道轻柔彷如从天际传来的乐声响起,一瞬间将白晴依从愉悦的心情中拉了出来。
呆呆的在原地愣了半晌,她慌忙转身走向书桌,拿起基本医术仔细的翻找。
“公主,您该歇息了,天不早了,这医术可以改日再看啊。”秋棠抱起玥儿,跟了上去,不解道。
白晴依一边快速的翻阅着医术,一边回答道:“我怎的把他给忘了。”
“公主,您说的是谁?”秋棠更加迷惑。
摇摇头,白晴依不再作答,白皙的手指快速的翻动着,许久后忽然停在了一篇泛黄的书页上,紧蹙的眉头略微松开了几分。
“应当有效...”喃喃自语,她找出药箱,对着秋棠吩咐道:“我要出去片刻,不多时便会回来。”
秋棠大急,连忙道:“公主,夜深了,您要去哪?”
白晴依脚步匆匆,哪里来得及回答她,只奔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走去。
许久后,她终于再次闻到了那熟悉的花香,微风撩过,几片暗紫色的花瓣随风飞舞,好闻之极却清冷至极的香味弥漫在鼻尖,让她的心也跟着沉了几分。
今日的埙声与那日明显不同,越加的多了几分苍凉与落寞,配合着风吹花瓣的场景,让白晴依感到了分外的苍凉。
没有多想,她快步走进了花海,朝着木屋走去。
虽然,他警告过自己这里是禁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要来。
医者父母心,即便发现任何病者她都该不遗余力的治疗,更何况他不是别人,而是她的朋友。
木屋中,绝美的男子仍旧倚在窗前,素白的手指在黑色的埙上点着,萧条的乐声婉转而跃,不绝于耳。只是他的目光似乎没有聚焦,只是怔怔的看着漆黑的夜空,稀疏的几颗繁星闪烁,撒了他满眸的光芒。
脚步顿住,白晴依立在木屋不远处,看着那道孤寂的身影,回想起他说过的话,露出的笑容,还有病重的样子,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忍。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到来,他眸光微敛,定定的看了她半晌,乐声忽而停止。
“你来做什么?”薄唇轻启,他的嗓音依旧干净清爽如同清泉,缓缓的流入柳云舒的心。
他努力的保持平静,可是那微微颤动的眸子,却分明出卖了他的心。
孤寂如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还会再次出现,还会愿意来陪他这个将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