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毫不怀疑它能把一辆坦克砸过来。
准确的说,它把一栋矮小的楼房砸了过来,就像是成年人手里的一块玩具积木那样简单。
在它动手的那一刻,周三还沉浸美好的人际交往没有回过神,甚至他的脸上还挂淡淡着笑容。
那栋楼破碎的边角呼啸着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返回来的气流带着稀碎的石块擦破了他的脸颊,死神的镰刀与他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接触。
还好没有破相,脸上伤口不深,他下意识伸手抹掉脸上的血,冷汗出了一身,他发现他的手在抖。
那不是他的血。
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
或许在千万人中,他是幸运的,因为那些不幸的,全都变成了石头底下的肉泥。
可能人在它的眼中,就像是蚂蚁一样弱小;
可能在它眼中,这些尖叫着逃窜的人们,就是一群蚂蚁。
他看着那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巨大生物,那个匍匐在地上宛若蜘蛛的人形恶魔:
死亡的威胁让他一下子忘记了害怕。
这他妈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
…
周三,是一个穿越者。
而且他来到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世界已经十年了。
在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在读的大学生,修习美术专业,家境不错,却因为一场失意的放纵贪玩,染上了一种未知的新型病毒,辗转各地医院无果,以至于后来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他曾感慨上天不公,而愤怒的自己,是生不逢时。
他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出名,他想让世界认识他,而不是碌碌无为草草一生,他要的不仅仅是在学术上站得一席之地,更是希望自己本身要足够出名。
庆幸的是,上辈子他的确出了名,新闻上报道的镜头里都是他苍白虚弱的脸,还有那对惶惶不安,怨天尤人的眼神。
只是结局不太好罢了。
他自知,上辈子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父母,要是他能再成熟一些,就好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在他病症最严重时,他还记得父母隔着电话在他耳边带着哭腔不断安慰的话语,很让人心酸。
嘟,
直到心电图划着杠…
他上辈子离开得很平静。
他最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见了一道门,门的背后有光,就像是电影里的天堂一样,梦幻得却又那么真切,神圣而那样可亲,他最后回头看了看,然后循着本能踏进了门里。
他复活了。
又或者说,他穿越了。
现在的他名叫周三,星期三的那个周三,是一个富庶之家里十岁的小地主。
个子不高,皮肤不白,在别人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穿着华贵却在黄土地里能与穷人家的孩子玩闹的孩子王。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亲人的主,早熟得厉害。
其实周三花了十年的时间学习、收集了这个世界里的很多知识还有很多问题;就比如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仙。
此神仙非彼神仙,这当然是一个很吊人胃口的问题。
得到的答案是有,不过是庙里的那位,还有自己心中的那位。
得到答案的他有些失望,这些不外乎是信仰,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可能是上辈子自己基于网络小说,以至于如今他神奇的穿越以后,难免都会对此有一些向往。
因为神秘未知的神奇力量,谁都向往。
毕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其中光是一个飞天,就能羡煞无数人。
“得了,不过是某个未知历史上的某个朝代,仅此而已。”
所以能说出这种话的人,又能有多成熟呢?
如今他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但他上辈子终归也还是个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大一点孩子罢了。
带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他普通的过着看似平凡的生活。
当个地主也没什么不好的,锦衣玉食,一生无忧,指不定将来还能娶她几个漂亮老婆,过着没羞没臊,安安稳稳,惬意的一生,这样多好啊。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让自己贼心不死的东西,来得那么快,来的那么突然。
那栋楼房飞过他头皮的时候,他依稀听见了人们喊着了一个词:
“魔鬼、魔王。”
那个随手就能碾碎高楼的巨大生物,是魔王吗?
是的,它就是魔王,对于人们来说,它就是一个能够带来灭世魔王;没有任何人能够有对抗它的力量,哪怕是军队里独有的箭头,刺在它的皮肤之上,恐怕都宛若挠痒。
但是,周三从未在现有的任何记载上,找到过有关的记载,更没有从城里老人的口中,听到过这种故事。
楼房飞来的那一刻,周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东西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若是只有孩童时期的他,或许还会傻傻的高呼着:
“奥特曼,打败他!”
但他已经不再幼稚。
这世上,哪有什么奥特曼;就算有,那也只能是自然界里与他天然成对抗的死敌,而这样的生物,现在哪里去找?又哪里是区区凡人可以操控的?
“周少爷!跑啊!快跑啊!傻站着做什么!”
远处,有人呐喊着,那是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精壮的农夫,他家的孩子素来与周三玩得很好。
周三回过神来,想都没想撒腿就往家跑去。
因为家,那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地方。
常年在外玩耍的他,自然不是那种养在府邸白白净净的贫弱少爷能比的,甚至在与那些经常下地干活帮忙的孩子里,周三都是最能跑,体力最好的那个。
哪怕跑不过步子大的成年人,但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不远处的酒楼在灾难中失了火,火苗点燃了整条街道,浓浓的黑烟像是一条吃人的黑龙;城里弥漫的都是楼房倒塌还有树木翻起的烟尘,一副宛若世界大战的浓厚硝烟。
那只巨大的魔王怪叫着破坏着昔日美好的城市,突然间它把那张宛若地狱的怪脸贴近了地面,它笼罩的阴影就是末日,一时间在它的面前响起了惊悚的惨叫和痛苦的喊叫。
周三一下子就叫了出来:
“那玩意他妈会吃人!”
周三的脑海里顿时涌现了一幅幅可怖的画面,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人们想起了被支配的恐惧。
摇摆的双手冰冷,腿下是有规律的机械运动,粗重的呼吸,热烈的心脏,两边呼啸而过的寒风,劳累的眼皮,那是极速跑过一千米测试都会拥有的感受。
背后是那只怪物,死亡的压力迫使周三继续跑。
但是,他的肺现在就像是一个破掉的风箱,哪怕他的腿告诉自己还能跑,再跑个一千米都没问题,但是他的肺告诉他,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该死,那玩意吃人啊!
“不行了,跑不动了…”
“跑不动了…”
看着周围人不管不顾的继续逃命,周三只能埋怨自己还是个孩子,他迅速的找了一个塌陷的楼房躲着,真心希望那只怪物发现不了他。
“咚”
“咚”
“咚”
心脏宛若战鼓,宛若死神的敲门声。
周三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努力调整呼吸的节奏,心脏依然不辞辛苦的飞速鼓动着,他在尝试,尽量让自己能发出的声音减到最小。
谁都不想死,因为谁都怕死,可是就算死,最少不要死的那么惨。
可是他越是这样想,脑海里的画面越是凄惨,那些曾经熬夜看过的恐怖电影的画面,一遍一遍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周三忍不住的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
“喵…”
“喵…”
天啊,怎么会有一只耷拉着腿的小猫出现在这里,这明摆着就是老天不想让他活了,老实说,在看见那只白猫的那一瞬间,周三真的觉得自己没了;他甚至想到了把小猫扔出去当诱饵,自己跑路,但是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他掐灭了。
“妈的,我这怎么说都是主角的命!没有金手指,好歹给我整个主角光环啊!”
周三一把抱过那只小猫,小猫因为痛苦而喊叫着,周三抱着它努力咽下一口唾沫:
“嘘,乖乖…别叫。”
喉咙因为干燥而变得疼痛起来,周三小心翼翼的把他那张受伤的脸探了出去。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
周三敢发誓,他的心脏差点就蹦出了嗓子眼了,这是他两世为人之中遇到过最刺激的事情。
那只眼睛倒影着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淦!我不想死,老子今天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周三转身就跑。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周三跑得更快了,那只小猫被他一股脑的抱在怀里,一对橙黄色的眸子仰望这个狼狈而英勇的男人。
或许这就是上辈子网络上常说的危险之中的人体极限潜能吧。
只见魔王像是蜘蛛一样在后面用它的六条腿手脚并用的追赶着,巨大的阴影盖过了天光,那每条都宛若烟尘却是实质的树皮状长腿重重的踩碎地面,那一张像是地狱一般的巨大人脸,怪叫着,向外吐着毒液。
而周三迈着短小的双腿,死命的奔跑着。
魔王像是认定猎物了一样,穷追不舍。
没有意外的话,连同他手里的小猫一起,周三必死无疑。
至于为什么追我?
众所周知,幼崽肉嫩。
周三再度跑出五百米后,他的四肢就有些不听使唤了,速度下降,他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甚至不敢往后去看。
而当一股热气飙到他后脑勺的时候,
他的心咯噔一下落到了谷底,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完了。
“不!”
“老子不信!”
“神说要有光!”
“于是有了光!”
周三已经开始失去理智了一般,手忙脚乱的念叨着那些寻常人根本就听不懂的话语。
比如,“42!”
比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他无助的往后爬着,那张鬼脸贴近了他,他多希望这些咒语与宇宙的终极答案都是真的,哪怕只要有一个能够奏效,他就能活。
“赛文老祖救我!”
“我TM…”
“剑来…”
“剑来!”
话音刚落
殊不知一道金色洪流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击碎了云层,很快,它就击碎了地面,就像是阳光把乌云凿出了一个大洞,地面被一道金光犁出了一道沟壑,洋洋洒洒的光明占据了这里。
身躯巨大的魔王被串了个透心凉,那炽热的伤口里满是火焰融碎的痕迹,它现在就像是一根被烧空的木头,死的不能再死。
人们看见一道金色的长线从天上落了下来,此后世界,人间唯有一道光明。
紧紧抱着猫咪的周三闭着眼睛等死,
他注定等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