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晨,洛儿依旧赖床。
闹钟在6点早已响过,如果它在6点30分仍然完好无缺,而不是在地上摔得破碎的话它应该还会再次触动洛儿的起床气。所以,这时,家里的“人性生物钟”就会亲自驾到。
“嘎吱——”
沈殿空已经习惯了,有些幽暗的房间里,洛儿酣睡在床上,拉上的窗帘边缘透着清晨的阳光,微风来时,便会带来些许短暂的光。在地上支离破碎的闹钟已经没了力气再工作了,它的主人已经让它“退休”了。
“喂——”沈殿空走到床边,探下头,用细小的声音对着洛儿的耳朵“早上了,太阳出来了。”
“嗯呢——”
洛儿有些起床气发作了,皱着眉头一脸恼火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了窗户那边。
沈殿空微微一笑,弯下身子,用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拉住窗帘大力一扯。阳光像是失去了束缚,肆意地充斥了整个房间,也包括洛儿满脸。
“啊——”
洛儿感觉自己被一颗闪光弹袭击了,刺得眼睛难受,她咬着牙翻过身,想和沈殿空正面“对线”一次。可是,却感觉自己突然被横抱了起来,向着房间外移动。
“你还想睡多久?”沈殿空看着怀里气红了脸的妹妹,没好气地笑着。
“我,我......”洛儿红着脸,把头别过去,不和沈殿空对视“就再多睡5,5分钟而已。”
“是50分钟吧。”沈殿空调侃道。
“才,才不是呢。”
到了洗漱间,沈殿空放下了怀里炸毛的小猫,让她自己洗漱,便去布置今早的早餐了。洛儿则熟练地拿起洗漱用品开始行动。
已经过了一周了呢。
洛儿想着之前的事,那封突然的信,哥哥的心魔,以及......那谜一般的学院。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洛儿没再往下想,洗漱完之后就去餐桌上坐好吃早饭。沈殿空早就布置好了早餐,正在厨房里倒牛奶,听见洛儿入座的动静,也赶快去餐桌就位。
日常的一天又开始了。
吃完饭,洛儿回房间换上了学校的校服,而沈殿空则去门口检查自行车。等到洛儿准备完毕,两人出发了。
天依中学,洛儿就读的学校,同时也是沈殿空的母校。离家并不是很远,但也不近,自行车车程10分钟左右,按照正常来说,洛儿是可以自己骑车上学的,当然这是建立在她在发生过自行车撞到电线杆之前的事了,她犯傻的性格,无论何时都在发挥作用。
随着接近校园,路上的学生也多了起来,结伴或独自地走向校园。有些戴着耳机,有些与好友闲谈漫步,或是勾肩搭背,有说有笑。沈殿空也沉浸在这种氛围里,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校园时光。
到了门口,沈殿空停下车,洛儿一个小跳蹦下车,朝着沈殿空摆出一个“完美”的笑脸,挥挥手,就走进了校园。沈殿空看着洛儿的背影,微微一笑。便调转了车头,准备驱车驶离。
“诶——那是......”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呜哇,是那个疯子。”
“那个去年在考场门口......”
“对对对,就是他。”
“他还敢来学校吗?”
“他好像是送人诶。”
“他送的那个不是周洛儿吗?”
“是诶,好像两人是兄妹。”
“呜哇,真是绝配呢。”
听着周围人窃窃地嘲笑,沈殿空好像没听见,只是面无表情地驾车,踏着踏板驶离了这里。他早已习惯,周围人的嘲笑,奚落,就像是空气一般,无时无刻伴随着离开家的他。但他不会去辩解,因为这是解释不清的。
人,只会接受自己认知的东西,对于异类,是无比的抗拒。“异类”的解释只不是越描越黑的自我洗白罢了。
但是,他能接受与不理,洛儿不可以。那件事情之后,洛儿开始受到了排挤与孤立。她在进校时,由于眼眶下的乌泪痣,已经饱受诟病。泪痣象征着白色的短刀,而乌泪痣则是黑色的短刀,在很久前就被认为是死神的镰刀,会带来死亡与不幸。那些嫉妒洛儿的人在这上面做文章,诋毁洛儿。洛儿本身就是个软弱的孩子,她只会默默承受,到了崩溃边缘也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所以,沈殿空至今都记得,那个躺在浴缸里奄奄一息的少女,泛着寒光的短刀沾着血落在浴缸旁,而血从刀伤处流出,溶入水中,蔓延开来,像是鲜红的花一般用少女的生命作为养料,肆意地盛开。而少女的脸早已惨白,嘴唇的红已经开始淡去。
沈殿空没再回想,加快了速度,脱离这片给他带来不幸与苦难的地方。
“嘎吱——”
洛儿拉开自己座位的凳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了位置上,一言不发。她的到来并未打乱教室里欢快的氛围,那些畅谈的学生,打闹的集体都与她无关,她自始至终都是局外人,洛儿与他们的欢喜并不相通。
洛儿一直都是如此,她本就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从不与人交流,从不与人对视。学校里说得最多的话只有“对不起”与“老师好”。一直孤单一人,一直沉默,一直承受别人鄙夷冷落的目光。
洛儿想过求救。她告诉老师,可是口头警告并不能改变现状,偏见依旧存在,蜚语还在流传。也在这时,她才明白。这并不是学校教育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人类内心存在的偏见与排异,只是在她身上爆发了而已,她改变不了。就像被认为异教徒死去的布鲁诺一般,在那时,无人为他声援,只能看着他在火中逝去。
一天课程很快就结束了,洛儿忽略的那些闲杂碎语也马上就可以远离了。待到放学铃声响起,她整理好书包,快步离开教室,将路上的特殊目光统统忽略,直奔校门口。那里,一直都有守护她的人。
沈殿空早在放学时间前10分钟就等着洛儿,因为这时人流量还不算大,只要走得快,不引起很多人的注意,洛儿会轻松很多。
洛儿大步地跑向沈殿空,直接跳上了自行车后座,给沈殿空一个开心无比的笑脸,然后就和沈殿空聊起了晚餐问题。
“不买菜吗?”洛儿看着沈殿空并未在生鲜超市门口停车,感到很疑惑。
“已经买好了。”沈殿空微微一笑,直接驶向家。
“啊——”洛儿有些失落和生气“不是说好的我们一起买菜吗?”
沈殿空当然知道这个约定,只是情况特殊。
“回家你就知道了。”
很快自行车就到家门口,洛儿跳下车,一蹦一跳地拿出钥匙,对准了锁孔。
“嘭——”
门突然被打开,里面飞出一个身影直接扑倒了洛儿。
“surprise(惊喜).”身影直接一个熊抱把洛儿严严实实地锁住
“欢迎回家。”
“妈.....妈。”
洛儿恍惚地感受着抱住自己的母亲那熟悉的温暖,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了,两年的时光让她遗忘了太多太多,这声“妈妈”藏在心里太久太久,也渴望了好久好久。
“妈......妈。”
洛儿痴痴地叫着,像是丢了魂,双手颤抖着,缓缓搂住母亲的后背,眼泪不自觉地涌上眼眶,打着转,声音哽咽起来。
那之后,洛儿大哭一场,一直搂着母亲没放开,那在哽咽之后无法忍住的哭声,撕心裂肺。那里面藏着的是洛儿无尽的思念,压迫下的委屈,生活的消极。不过还好,它在还未再次压垮洛儿时,尽数释放。
“呼——”
沈殿空关上洛儿的房门,长叹一口气。然后看向门边靠着的身影,投去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睡着了就好。”这个身影狡黠一笑,一个飞扑直接撞进沈殿空怀里。
“辛苦沈殿空同志,这是组织给予的奖励。”
沈殿空以为自己可能会像以前一样被扑倒,但是自己却稳稳地接住了这个人。
“别吵,洛儿才睡着。”沈殿空一脸严肃地瞪了一眼怀里的人。
“而且......这算哪门子奖励啊,丽拉阿姨。”
丽拉一个坏笑,把脸直接凑近了沈殿空,感受着对方的鼻息。
“噢呀,成熟女人的身体,这么没有吸引力?”
这是这位奔三十的“老阿姨”常用的套路,以前没少被这样调戏,沈殿空已经有了一定抵抗力。他直接手一扭,把怀里的丽拉转成横抱,然后走到客厅直接扔在了沙发上。
“没有哦,和以前一样。”沈殿空淡淡一笑“只是轻了不少,看来是瘦了。”
“那肯定呀,像我们这种顶级美人,保持身材肯定有一套呀!”丽拉坐在沙发上,翘着鼻子,一脸得意。
“但是......”丽拉摸向了自己的肚子“这是建立在每天好好吃饭的基础上。”
沈殿空听了不由得苦笑。
丽拉还是老样子,一工作起来就投入,忘记吃饭早已是常事。记得有一回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办公,整整两天不出来,在第三天的时候以一种丧尸片的感觉,从书房里爬出来,是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爬出来,饿的走不动路了,最后在沈殿空连续做了六大碗面给她下肚之后才恢复元气。
“所以......”丽拉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神采奕奕地望着沈殿空。
“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
沈殿空转过身,听着丽拉身后不停喊着“万岁”,走向了早已摆满特产食材的厨房。
外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厨房的工作也即将宣告结束,沈殿空熟练地解开围裙,放好厨具,走到客厅,看着躺在沙发上睡相难看的丽拉,决定先去叫其他人。
先从谁开始呢?
沈殿空左思右想,决定把注意力放在紧闭大门的书房。
“咚咚咚——”
沈殿空敲完门后直接拉开了门。书桌前一位男子正认真地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手在键盘上快速的敲击,似乎完全没注意门后的来人。
沈殿空靠在门上,又敲了敲。
“吃饭了。”
男人这次有了反应,眼睛直视沈殿空,面色舒缓下了,解除了刚刚的“认真模式”。
“嗯。”他站起身,合上了电脑,向沈殿空走来。
“还真是老样子。”
男人对于沈殿空的话微微一笑。
“周凌同志。”沈殿空把手直接搭在了周凌肩上和他并肩走出书房,“工作结束了,就好好休息呗。”
“没办法,闲不下来。”周凌一脸无奈。
“所以说啊,你们夫妻俩在一起,还真不是奇怪。”沈殿空也是一脸无奈。
周凌和丽拉在平时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一个热情外向,另一个沉稳内向。旁人很难想象这两人可以在一起很久,但是他俩就是相互陪伴了很久,恩爱到了现在,彼此无比熟悉。因为与他们相处的久的人都知道,他们在某些方面简直就是一个人,比如说工作方面。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灵魂契合吧。
沈殿空决定把客厅的丽拉交给周凌,自己去叫醒洛儿。于是二人达成共识,执行各自的使命去了。
当沈殿空来到洛儿房间门口时,门正好打开了,洛儿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出来。
“吃饭了。”
洛儿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几秒后接收到“吃饭了”这一讯号,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脸,跟着沈殿空走向餐桌。
餐桌旁已经坐着人了,丽拉正眯着眼靠在周凌肩上犯困,而周凌微笑着看向后来的兄妹二人,洛儿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就一蹦一跳地坐在了丽拉对面,和周凌开心地聊了起来。
沈殿空看着父女二人欢乐地交流,温柔的笑了,决定去厨房抬菜。
好久了,没看见洛儿这么笑了。
那发自内心的笑,突然让沈殿空很陌生,两年未见却感觉如隔一世。不过能再见到,实在让人高兴啊。而且,他又再次觉得这栋房子“活”了,回到了它本来的“面貌”,它最开始的样子。
欢迎回家啊。
沈殿空不由自主地笑了,而眼眶出产生的温热感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停留,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