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害怕什么,或许我什么都不害怕,又或许什么都能让我害怕。
我望着眼前这个被我气到语无伦次的男人,他在气我,气我爱他却将他推得远远的,气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压抑自己內心最真实的情感。
我不停摇着头,像是在否定自己刚想出的借口,又像是在否定那个内心深处最卑微的自己。
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张口发出第一个音的那一刻,那被我埋藏了两年多的委屈、愤怒、不满与无助,瞬间吞噬了我全部的理智。
“Pt,我求你了,不要再逼我了,好吗?”
我装了那么久的坚强,却还是要在这一刻哀求他,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很没尊严却只能求他。
“我逼你?”
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时用左手盖住自己的左脸,那是他无奈时的固有动作,“我,好!我不逼你,但是让我暂时,照顾你,好吗?”
我没有立即给他回应,默了良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砸落到被子上润开了好大一片花纹。
“吴珑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拒绝我了。高二让你来澳洲你不来,高三让你去美国你不去。你大学毕业,我让你来澳洲和我一起生活,你又一次拒绝了我。”
他说着,那每一句话仿佛都是一条我的罪责。
“吴珑,你一次又一次的拒绝我对你的好,你告诉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近乎绝望地站在我的面前,努力压抑自己不要失控,不要哭泣,像是一个可怜兮兮的孩子,那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模样。
“因为我没有那么好,我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你身边!每一次你对我的好就像是天大的恩惠,我根本承受不起。你知道吗?每次在你面前我总是那么的自卑,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完美,觉得自己像是偷走了上帝的一个天使,觉得…….”
“所以,你就真的可以,那么残忍的和我分手,那么理所应当的让我回澳洲,那么百般替我着想。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最在乎的是什么?是你!”
“我喜欢了你整整十二年,你就像是上帝派给我的一个天使。从你在沙坑里救我开始,我就喜欢你,我发誓一定要和那个天使一样的女孩在一起。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
“Pt,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那个不完美的自己。”
“我就是在自己最不完美,最自卑的时候认识的你,而我能为你不再自卑,我能不知天高地厚的默默喜欢你。你已经很完美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爱我呢?”
我看着他,一个人的名字闪过我的大脑,我不敢告诉他真相。
似乎那真相会崩坏我在他内心的形象,那个痛苦的真相,他以前不知道,现在也不会知道。
我清楚的知道那个位置不是我的,是她酒井奈奈花的。
那个位置已经不是我想有就可以有的,那站着一个孩子的亡灵……
我害怕。我一想起那隐瞒他的真相我就害怕,恐惧。
我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Pt,我也不知道,我,我们到底哪错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你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好吗?我好累。”
我从未和他争吵过,我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头痛欲裂,只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把自己藏起来。
Pt不停在一旁叹气,却不再说些什么。
我开始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依然止不住害怕,大脑好像不受控制。
“Pt,我头疼。你给我讲个笑话好吗?笑话书在书房的桌面上。”
我乘着他离开房间,迅速地从抽屉里拿出药片,用床头柜上放的水送了下去。
他回到房间见我重新躺下,便安静坐到我床沿帮我拭去眼角泪水,然后一边和我讲笑话一边轻拍着我的后背让我入眠。
这么多年了他好像还是没变,无论口头多生气还是会用行动安抚对方,可他又好像长大了不少,原来在我离开以后他改变了这么多,而那立在原地没有长大的人竟是我。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石蒜科的蜘蛛兰肆意开着,随风摇曳,Pt没有挂掉我的电话,酒井奈奈花没有出现,那个孩子没有出现在我梦里。
我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分,而房间里早已没了Pt的身影,床边静静的停着那架被夕阳印得橙红的轮椅。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不免有些失落,却只能牵强的安慰自己,与其留下来两人见了伤心,他还不如直接转身离去的好。
我刚推开房门就闻见一股青瓜的香气扑鼻而来,我连忙转着轮椅想要看看他是否会在客厅,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桌菜。
他走了,留了一张便签,上面画了一个右手的手印还有写一行小字,“茶茶,5月16号下午四点我去茶馆接你。”
我望着那张蓝色的便签有些失神,他居然还记得,我还以为他早已忘记当年那些童言无忌,或许他现在与我唯一的联系也只有那个“右手契约”了。
只是我实在想不起5月16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秀秀把我卧室散落一地的信扒拉到一块,又用嘴叼着放到铁皮盒里。
我在客厅吃着饭,听到响声没一会儿就看到它用爪子推着那盒子到了我面前。
“我知道。没事,妈妈不怪你。”
秀秀一直喜欢扒拉那个铁皮盒,我知道。每次它都会想尽办法打开盒子,然后这封信嗅嗅那封信闻闻。
信是它叼给Pt的。
那些信,是我写给他的,我们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