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人偶遍布,公门长亭虽避过了大部分的眼线,但还是因空间的变化而被逮个正着。面对周围逐渐聚集的人偶,他操控着指尖的丝线,利用傀儡的掩护试图杀出人偶的包围。移形换位之际,风中响动的铃音瞬时牵引住他的心魂,震惊中,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看着空间重组,一幕幕熟悉而怀念的场景再次浮现,公门长亭伸手接过飘落的红叶,神色忽然落寞。
听着铃音里渐渐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公门长亭内心煎熬之下,缓慢转过身来。记忆里,女子一袭紫衣,松散的长发木簪简饰,谈笑间,目光柔和,温婉而动人。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眼前的女子芳华依旧,可就算自欺欺人公门长亭也说服不了自己,他很清楚,早在当年他离开的那一天起,变化便已开始。
公门长亭望着女子空洞的眼神之下那毫无血色的脸颊,痛心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公门雁,你当真如此狠心……”
魂魄早已炼化,意识全无的女子自然无法读懂公门长亭眼中的深情,她在丝线的操控中,摇晃着身子步步紧逼。丝线交错的尖锐声响刺入公门长亭的双耳,感觉到侧脸被划破的血痕,他借助着傀儡的换位,立即与女子拉开了距离。不想轻易伤害女子的身体,但又不想被困于此,几局下来,公门长亭和女子的缠斗开始陷入僵持。好在女子被炼成傀儡之后战斗单一,经过观察摸透了女子的行动,他于袖中射出一枚飞镖,待对方侧身避开后,其五指轻拉,被操控的傀儡当即双臂交叉,将丝线与空中的密网相融。
不知何时被限制了行动,女子四肢僵硬地微微挣扎,脆响间,只见她全身忽然被丝线紧紧缠绕,根本动弹不得。
见状,公门长亭目光暗淡地召回自己的傀儡,准备继续前行。可他刚掠过女子,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荡:“长亭,好疼啊……”
渴望踩过前进的意志,如海浪一般汹涌冲破心脏,直达他的喉咙。难以置信地回望过去,公门长亭嘶哑着嗓子,伸出了颤抖的手。受到情绪的影响,丝线至此出现松动,寂静中,女子胳膊破开的镰刃割断丝线,无情地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飞溅,眼前一片模糊,视线停留在女子沾满血渍的侧脸,公门长亭虚弱地被踹入了傀儡的怀里。
“长亭,好……疼啊……”女子僵硬地挥动了下镰刃,脖子扭动间,眼珠微转,毫无感情地重复着相同的言语,“长……亭,好疼啊……”
紧盯着女子可悲的身影,公门长亭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哽咽中,咬牙切齿地发出了困兽般绝望的咆哮:“公——门——雁——”
远方,将一切尽收眼底,飞鸟低鸣一声,瞳孔忽亮。
及时接受到讯息,洛辛辰食指轻动,立于上头的飞鸟挥舞着翅膀重新变回了黑羽。
见洛辛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叶来虽有些好奇那只神奇的飞鸟,但也识相地没有开口询问。现下他没有丢下她这个拖油瓶已是万幸,她当然选择当个傻子老实地在旁边待着。况且她很清楚,事情知道得越多,对她反而没什么好处。
虽只是一瞬,但洛辛辰还是留意到了叶来短暂的目光。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他瞧着叶来的眼神充满了笑意。
脊背莫名一凉,叶来不习惯洛辛辰的眼神,觉得有些瘆人:“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这狗崽子不会毛病又犯了吧?
将金色印纹的小型银枪塞给叶来后,洛辛辰薄唇微勾:“若是战况发生变化,洛某可能一时难以顾及叶小姐的安危。这把银枪填充了洛某的灵能,共含八枚子弹,如果事态紧急,逼不得已,叶小姐大可用来防身。”
我看现在就挺急的,要不要给你来一枪!
已经预见到危险的发生,叶来心情抑郁地在洛辛辰的示范下,默默给枪上好了膛。这时,推门猝不及防地突然打开,叶来手抖了下,如同惊弓之鸟,吓得对准立即举起了枪。
齐天翔压着性子被那些人偶追杀了许久,不想好不容易有了喘息的机会,脑门就差点撞在了枪口上。他摸不清楚状况,下意识地开口:“自己人!”
狐疑地看了齐天翔一眼,叶来才在某人的偷笑中慢慢地收起了银枪。重新合上推门,她安静退至旁侧后,余光扫向了齐天翔怀里受伤惨重的女子。见其右掌附上女子的额头,就见女子全身顿时笼罩一层白光,幻化中,忽然变成了一只毛色亮白的雪貂。虽说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不可思议,但亲眼目睹此场景,叶来心里还是震惊不已。
若是换做平时,齐天翔定不会与洛辛辰这个家伙有过多的交流,可如今不同以往,考虑到还有正事商量,经过思索,他决定暂时将章俪托付给叶来:“请照顾好她。”
临时被安排了任务,叶来莫名觉得有些沉重,但还是点了点头。小心地抱起雪貂后,她低头望去,觉得雪貂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十分眼熟。那颗珠子黝黑而泛起了些微的泽光,简直就像……寒意透过脊背直戳她的大脑,她不敢多想,可事情经历地越多,就逼得她不得不去细想:“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
顺着叶来的视线,齐天翔恼怒地一手扯下雪貂脖子上的项链,气得两眼直瞪:“可恶!被摆了一道!”
在齐天翔销毁项链之前,洛辛辰抢先一步夺下。打量着项链上的珠子,他瞳孔微张,蓝眸忽亮。施法过后,他再次为章俪系上了项链:“公门长亭一定知道公门雁身上的秘密,我们现在首要做的,便是与晋爻会合。我很确定,公门雁不会希望我们救出公门长亭,找到破除结界的方法。”
“那磨叽什么!趁这些恶心的玩意儿赶来这里之前,还不快走?”包括受伤的部下在内,他们皆已退守相对比较安全的堂屋,无了后顾之忧,齐天翔毫不犹豫地打开推门,彻底忘了自己体内还压着毒素。
冷瞥了眼男子鬓角不易察觉的细汗,洛辛辰对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已经开始感到无奈。于掌心燃起的狐火拿出一瓶药液后,他立马将这瓶药液抛了过去:“这东西虽然解不了毒,但能暂时延缓你体内的毒素,总比耗费灵能强压着要好点。”
“多事。”齐天翔嘴上嫌弃,身体还是诚实地服下了药液。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立即离开了此处厢房。莎莎赶到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恼火地一手拍了下身旁的人偶,她不解气地立即上报给了公门雁。
章俪的身上公门雁早做了手脚,按道理来说那些人应该无法脱离她的视线才对,可事实居然出现了意外。挥之不去的躁意促使其多看了眼公门长亭的情况,结果那边情况依旧,公门长亭仍然倒地不醒。纳闷之余,公门雁决定亲自动身前往公门铃镇守的地盘,一探究竟。
除开最浓烈的恨意,带着多年以来难以言喻的思绪,公门雁推开宗堂的大门,在空间的变动中,一步步地迈向了过往的熟悉之地。冷淡地抬眸望向幼年时常待的花树脚下,一手弹开空中飘近的落叶之后,望着女子不动的身影,她渐渐扬起了嘴角。只是没有温度的笑意,过于疏远。
视线扫过女子身上艳红成片的血迹,公门雁还未来得及兴奋,笑意便僵在了脸上。隐忍着心底窜起的愤怒,她快速掠过女子,利用丝线的滑落瞬时划破了脚下公门长亭的虚影。理智陷入疯狂的边缘,公门雁沉默片刻,终是咯咯地笑出了声:“呵,跟我玩捉迷藏是吗?那……可要藏好了……”
其实早在飞鸟抵至公门长亭的那一刻起,洛辛辰便通过向飞鸟施展幻术混淆了公门雁的视线。得此机会,晋爻在公门铃痛下杀手之前,及时救下了昏迷不醒的公门长亭。没有恋战,摆脱公门铃后,他背着公门长亭依照计划向洛辛辰他们赶去。
两边互相奔赴,不过片刻,便已碰面。
由于公门长亭伤势过重,他们必须重新寻找一个安全之地治疗对方。经过考虑,洛辛辰以原地为轴,打起了一个响指。声落,四周点燃的狐火成排散开,摇曳中迷雾顿生,逐渐将这片区域笼罩。这个家族的能力洛辛辰尽管不想多用,但情势所需,他也只好控制住了心里的抗拒。
“这是……狐海之境。”他们都清楚洛辛辰对洛家尤其是洛夫人的厌恶,不想他还是使用了血统继承的能力。所以对于此,齐天翔不免有些惊讶。
收起平时的笑意,洛辛辰面无表情地就近打开了一道推门:“进来吧,这段时间无论空间怎么变动,他们都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这个家伙果然深藏不露……叶来偷瞄了洛辛辰一眼,摸不准他此时脸色的变化,她耸了耸肩,安静地跟着他们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