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到快十点，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了。
方超前看着桌上剩了大半的菜，对钟进说：“钟总，我想打包几个菜，你介不介意？”
钟进一愣，随即说：“那哪行？方老弟怎么好吃剩菜？喜欢哪道菜，我让人再做一道给你打包好了就是。”
方超前说：“也不是那个意思。我看有好多菜都没怎么动筷，倒了太浪费，我带点回去，还能对付好几顿。”
钟进恍然大悟，连声说没问题，赶紧叫服务员拿了几个打包盒来。方超前不客气，把桌上的羊羔、鲍鱼、对虾、鹿肉这些硬菜装了几大盒子。
能够在这种场合打包的确实不是常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把这些残羹冷炙带回家去？
可是方超前这么一做，落在蔡向成眼里，竟又变成了不拘小节、真实自然的境界了。
“方老弟太不客气了！你可留一点给我，那道凉拌莼菜给我留着，服务员——再拿几个打包盒过来！”
蔡向成是不知道，方超前可是真的想靠这些菜混几天好日子呢！
方超前打包，大家都在观望着，心里多少都是鄙夷的，谁都不愿意跟着做跌份丢架子的事。可现在蔡向成居然也打包，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也带点菜回去，蔡总，分我一个盒子吧！”
“也给我一个，这么多菜，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浪费可耻啊！”
一时间，七八个人都涌过来打包了，可比坐桌上夹菜的时候有干劲多了！
方超前笑着看了看这些逢场作戏的人，也罢！他们也算是为节约型社会做出了一点事情了。
他拎着一大袋子菜，叫上朱小冬，准备回家。蔡向成走了过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我送送你。”
方超前嗯了一声，老蔡搭着他的肩膀，朱小冬挽着老蔡的胳膊，三人进电梯下楼。
戴娇看着这一幕，全身发抖，把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的直响。
她幽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钟进，此时无声胜有声。
钟进轻轻拍了拍她粉嫩的胳膊，安慰道：“那个姓方的跟蔡总虽然亲热，但他并没有提到半句业务上的事。你还是有机会的，你一会儿出点儿本钱，我再帮你说几句，会有你的好处的。”
“嗯。”戴娇乖巧地应声。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为了顺利拿下全额的订单，她会付出她能够付出的代价。
楼下酒店门口。
“方老弟，你喝了这么多酒，决计不能开车，要不找个代驾，要不我差人送你。”蔡向成关心地说。
方超前掏出钥匙一晃。“我骑电瓶车的，不违法。”
朱小冬抚着蔡向成的胳膊说：“蔡总放心，我负责把方经理安全送到家。”
蔡向成释然，同时又叮嘱道：“那也得当心，路上慢一点。”蔡向成这才放心，目送两人远去。
两个人转了个弯，往停车场走去，朱小冬兴奋地拉着方超前的胳膊说：“老方，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把老蔡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方超前呵呵一笑，点上一根烟。“对啊，就是瞎吹牛呗，奈何他爱听。”
“你有没有和他提让我们供货的事？”朱小冬急切地问。
“没有。没聊到这一块。”
朱小冬大怒。“你傻啊！你真当我拉你来是喝闲酒的？那么好的机会，只要提一句，蔡向成保证答应！”
方超前说：“他要有心，自然会主动过来联络永洁，如果没那意思，我们强扭的瓜也不甜。”
“你个死脑筋！送到嘴边的肉，张嘴都不肯！”朱小冬恨恨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打车回家了。你路上当心点哦！”
方超前点点头，挥挥手，转身取电瓶车去了。
酒是好酒，但多了也上头。方超前骑着车，腾云驾雾一般飘飘忽忽，也不知道有没有闯红绿灯，但好歹是走的非机动车道。
酒的后劲越来越大，到家时他已经踉跄得快走不了路了。方超前掏了钥匙，试了好几把才把门打开，进了门把菜往桌上一扔，直奔卧室，鞋也没脱，直接趴床上呼呼大睡。
黑暗中已经睡着的徐琴被惊醒了，家里忽然冲进来一个男人，把她吓得连滚带爬地下了床，抹黑开了灯，转头一看，竟是前夫。
徐琴看着醉死过去的方超前，愣了一会儿，苦笑一声，过去帮他把鞋子和衣裤都脱了，又去打了盆水来，湿了毛巾，帮他擦拭滚烫的身子。
门旁一个小脑袋悄悄地探了过来，正是被吵醒的方传，他看到妈妈正在帮一个几乎光溜溜的男人擦拭身体，心里顿时冒出愤怒、悲伤、无奈的情绪来。
妈妈只能和爸爸在一起，怎么可以和外人在一起呢？还在自己的家里！
但是他没有发出声响，只是紧咬着嘴唇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这是大人的选择，他不可以干涉。
徐琴专心地帮方超前擦着身体，迷迷糊糊的方超前只觉得有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身上，怪舒服的，他下意识地一把将那“东西”拽过来，往怀里一搂，那“东西”试图挣扎，方超前两腿一夹，它便动弹不得。
“松开！你这猪头！”徐琴轻声喊道。
方传看到妈妈被欺负，终于忍无可忍，抓起扫帚就冲了进来。
“妈妈不要怕！我来帮你！”
方传抡起扫帚噼里啪啦地就往方超前的光膀子上抽，徐琴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拦住。
“别打！是你爸！”
方传一听，赶紧停手，仔细一看，可不是嘛！
大水冲了龙王庙！他赶紧把扫帚一扔，捂着嘴嘿嘿一笑，双手慢慢平举到胸前，眯着眼睛慢慢地往卧室外走。
“我在梦游，我在说梦话，我在梦游……”念叨了一阵，出了门，赶紧把门关上了。
徐琴被方超前紧紧箍在怀里，灯都没法关，她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认命了。
……
金风大酒店。蔡向成私人包房内。
“蔡总，喝点茶醒醒酒。”
戴娇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端送到蔡向成手边，顺势紧贴着他坐了下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帮他轻轻揉捏放松。
钟进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看着微闭双目的蔡向成，笑着开口道：“蔡总对今天的招待还满意？”
蔡向成眼睛没睁，只是点了点头。“很好。”
钟进嘿嘿一笑，进一步问道：“那蔡总对今天的人满不满意呢？”
蔡向成这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身上如花似玉的戴娇，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钟总，你的意思我明白。戴小姐，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本来这事是不用多说的，这个面子我绝对要给的。不过……”
钟进和戴娇两人都紧张地看着老蔡，戴娇的手下意识地悬在半空中，都忘记放下来了。
“今天的这个方超前很不简单，我和他一见如故，分外亲切。所以我想给他一点见面礼，所以……”
戴娇失望地呜咽了一声，扭过头去，形象极为凄楚。
衣服还没脱呢，就已经被宣告结束了。
“所以——钟老板，你的面子和我的面子，各一半吧。”
戴娇一听，转而大喜过望。本以为完全没戏了，竟然能捞到一半的供货，那是再好不过了！
“谢谢蔡总厚爱！”
她的骨头仿佛忽然酥软了许多，整个人半挂半贴在蔡向成的身上，
钟进松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蔡总给了他面子，戴娇得到了实惠，皆大欢喜。
他起身道：“戴小姐，蔡总今天酒有点多，你帮他醒醒酒，那个……我还有点事，蔡总，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就快步出了房间，轻轻把房间门带上了。
蔡向成闭着眼睛，仿佛对钟进的离开毫无察觉，似乎睡着了。戴娇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低语道：“蔡总，要不我扶您去洗个澡吧……”
棋走到这里，下面都是套路了，该怎么走大家心里都有数。
蔡向成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娇媚无限的美人，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他沉默了片刻，拍了拍戴娇的手背，说：“戴小姐，谢谢你的美意，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静静是……
戴娇愣住了。她没想到颇有好色之名的蔡向成居然会拒绝自己。为什么？自己不够有吸引力吗？
今天他送完方超前之后过来就一直心不在焉，难道是因为那个满嘴糊叻的家伙吗？
他究竟凭什么赢得蔡总的好感？凭什么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供货？
“蔡总，您喝了不少酒，我不放心。要不我多陪您一会儿吧。”
人总爱犯贱，不睡还不踏实。
“不用了。你去吧。”
戴娇这才起身。“那蔡总您休息好，我就不打扰了。”
房里只剩下蔡向成一个人，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什么是修行？什么是境界？改天我再问问周大师，看看他的答案是什么。”
……
方超前早上醒来，只觉得头上像被套了一层金箍，忍着脑袋的胀裂感穿了衣裤，打开门一看，徐琴和方传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饭。
徐琴瞥了一眼方超前，平淡地说：“自己盛粥。”
方传也平淡地说：“快点吃，你又要迟到了。”
方超前这时才意识到，昨晚自己进错家门了！醉得厉害的他下意识地回到了他从前的家了。
他将错就错地嗯了一声，去盛了粥，吃了两个茄饼，然后胡乱洗漱了一番就出门。
“晚上买两块钱水面回来，你打包的那些菜正好下面吃！”方传在后面大声提醒道。方超前也不做声，逃也似的溜掉了。身后传来娘儿俩的大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