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熠国内密云不雨,太医署中所有人正日夜不停的研究尸毒的毒性以便研制解药,可至今其中所含毒物也只辨出六味,中毒之人身份何等重要他们都心知肚明,因此干的格外卖力。
“刘院使!您快看呐!”有人突然高喊起来,冲破了署内的压抑沉默。
“何事惊慌?”刘士伯放下手中的贯众皱着眉头问道。
“这……这是……”一人从二道门外穿过来扑倒在他的面前,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写满各类毒物的单子,竟有五十二种。
他接过那人手中的单子定睛一看,“尸毒”两个大字映入眼帘,刘士伯瞬间起身站立起来,神情中既有惊喜又有疑惑。那张单子上有六味毒药正是他们这几日费尽心力研究出来的结果,只是那其余的四十六味,是真是假尚未可知。
“这单子是谁给你的?”刘院使微微抓起那人的领口,压低声音凑近问。
“回院使的话,下官不知啊!”
回话的是太医署的一位吏目,专门负责研究药材分辨药性。
“下官只离开了百草堂片刻,回来的时候就见这张单子被放置在药撵之上,便即刻来禀告院使。”
一边是来历不明的毒物名单,一边是危在旦夕的国之栋梁与江山传承,刘士伯面色凝重,陷入深思。
“报!院使,有一味毒物被验出!”
“何毒?”
“马钱子!”
刘士伯瞪大眼睛神情紧张,紧紧盯着手中单子,骤然转身,步伐急促地出了太医署。
此时落丘国的玄阴沼泽旁,落笙正静静躺在诸厌怀中,雨水落在宽大的袍子上形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浓烈的铁锈味儿从袍子下渐渐传来,黑红色的血液不停渗出,袍子上的海棠花也越来越大。
“笙儿……”诸厌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抚摸怀中正熟睡的脸庞。
“公主,小公主啊!”王福和犀渠是看着落笙公主长大的老人了,此时此刻这般情形,也让他们心如刀绞。
“笙儿……你快睁开眼看看,看谁来了!”诸厌擦去脸上的泪水,用手向愣在一旁的焉月微微一指,“是你的女儿啊!你撑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见她一面吗?她来了……就在这儿!”
仿佛过了千年的时间,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落笙依然像是睡着了一般悄无声息的躺在诸厌怀中。
“不!”焉月大喊一声,退后的更远了,她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冷静!”余欢用手支撑起身体艰难的靠在石壁上,旁观着一切。
或许是听到了焉月的声音,落笙竟有了微弱的反应。
“笙儿!笙儿!你醒了?”诸厌欣喜若狂。
“父……父亲……”落笙微微睁开眼睛,在那分不清黑白生死的无数日子里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如今她里里外外已充满血腥杀戮和腐烂恶臭,都不知自己是人是鬼。
而诸厌呢?余生所图,不过只是这声父亲。
“快!月儿!快来啊!”诸厌大声吼叫。
“月……月儿?”落笙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诸厌只得轻轻托起她的头,让焉月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就这略微一动,她身下的海棠便晕染开来。
“笙儿,这……就是你的女儿啊!”诸厌附在落笙耳边说道。
就在与落笙对视的一瞬间,焉月像是被千斤重的拳头砸在心口,雨水此时是无数锋利的匕首正从天而降狠狠划过她的身体,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流血,可她依然不挪动分毫,虽然张着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月儿……”落笙听到了父亲的话,雨水混着泪水汇入她身下的一滩血水中,她想要抬手抚摸焉月的轮廓,却根本无法做到。
月儿,月儿,真是个好名字。
月儿,我的孩子,你能摸摸娘的手吗?
月儿,如果可以,你能叫我声娘吗?
就一眼,她便知道是她。
落笙这样想着。
十几年来,她都生活在这潭污浊不堪的沼泽里,不知道严寒冷暖,只有无休无止的饥饿。一切只为今天,为了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女儿。
“不。”焉月在心中对自己说,可看着眼前这个将死的女人,她的心很痛。
“月儿!你还不过去吗?你娘……就要走了!”王福急迫的上前抓住焉月的袖口,焉月此刻正心力交瘁,索性也不闪躲,任由自己被拉扯着向前走,可前行几步竟浑身瘫软,无力的扑倒在落笙面前。
“月儿……月……”落笙还在喊着焉月的名字。
“你就成全了她吧!”余欢眯起眼睛神情复杂,“她也不过是一位思念自己女儿的可怜母亲。”
焉月心中千结缠绕,可当她面对着落笙,却还是缓缓伸出了手。
“月儿……”落笙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正小心翼翼的靠近她的手掌,慢慢抓住,握上,不住颤抖。
“你……”焉月第一次握住这只已经没什么温度的手,眼泪便再也无法控制。
“月儿,快……快叫娘……”诸厌的语气像是在请求。
“不,我……我……”焉月依然摇着头。
“父……亲……”落笙制止道。
“我的……孩子……你……你不是……容器……你……不是……”落笙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焉月的手,发出了自己最大的声音,焉月正要俯身靠近,“不要……相信……”
紧握着的手突然脱力放下,焉月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突然觉得这世界,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安静过。
“笙儿!笙儿!”
“小公主!”
周围的声音很大,焉月脸色铁青,面无表情,她又伸手想去抓住那双冰凉的手,却抓到一捧黏糊糊的液体,从始至终她甚至不敢多看那个人一眼,可当她终于抬头看时,那人却消失不见了。
焉月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仍旧一言不发,她看到自己身旁全是粘稠的血水,诸厌的怀中,只剩下一件开满海棠的袍子,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到最后那女人都怕弄脏了她的衣裙。
焉月突然笑了,直直的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月儿来,爹爹问你,这梅林你喜欢吗?”
“娘亲最爱梅花,月儿每每看到这梅林,便觉得娘亲就在我身边,自然是喜欢的。”
……
原以为钟爱红色是因梅花红,原来……是海棠红。
刚过未时,大熠国将军府内,萧卫华与刘士伯并肩而立。
“何人所为?”萧卫华问。
“无人知晓啊!”
“这可是制那尸毒的方子?”
“如今有七味相同,此方中还有四十五味毒物太医署还未能测出,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他们这毒,还能撑多久?”
“此毒恐怕比下官预计的更为强劲,不知太子和少将军还能不能撑过五日啊!”
“你且先依此方制出解药,再见机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