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宣也是个实在人,头天顺口说的一句叫下人来看看,可以倾囊相授之后第二天一早“江景房”外就来了一堆人——李继宣的妻妾带着几个下人,连唐福都带着“准新娘”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消息。
对李继宣的妻妾当然要恭恭敬敬认真打招呼,唐福就未必了,许识直接“无视”唐福,对他那小娘子一抱拳,大声道:“好子嫂!不是!嫂子好!”
众人憋笑憋得很难受,小娘子瞬间脸通红,对许识盈盈一礼,细声道:“见过许参事……”
许识赶紧摆摆手:“嫂嫂不必多礼,我与唐大佬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嫂嫂千万莫要见外才是。”
唐福脚下一滑,手中铁尺差点直取许识面门,憋了好久才佯怒道:“谁与你这私通辽人的叛徒沆瀣一气?!我顶多也就是跟你那烤鸭臭味相投,快带我见识见识!”说罢如同变戏法一般不知从哪里拎出来两只鸭子晃了晃。
请众人进屋,边参观边讲解,厨房、卫生间、浴室、给排水许识讲得事无巨细,感觉就差挥个小旗拿个喇叭然后把他们带进特产商店了。
一讲解完,李继宣的家丁们便忙开了,量尺寸的量尺寸,画图的画图,时不时找许识问一下。
许识也没闲着,开始处理众人带来的食材,唐福和许识共事久了,基本上看一眼就能明白得七七八八,不用去测绘。
本来在这个年代厨事基本都是由女子来做,可现在许识在厨房里忙活,几位夫人和准夫人自然也不便再来帮忙,屋子虽盖得差不多了里面却没有家具,只好在桃树下聊些家长里短。
唐福要在“准新娘”前表现一番,挽起袖子过来打下手,前面都还好,可当火箭炉升起火的时候那钻牛角尖的性子瞬间被勾起,非要看看这火到底能烧多高,使劲往里添柴,要不是炉子上有个锅,估计火苗子窜上房梁也不是不可能,好在唐福及时收手,不然回头京中又传出什么许识风流戏人妻,唐福一怒烧参事的谣言就不美了。
虽然跟公主一起吃饭的时候百无禁忌,可跟外人还是要注意些的,女眷们一桌,许识和唐福没那么多讲究,跟工匠们一桌,菜很丰盛——三个硬菜:烤鸭,烤鱼和椒盐羊头肉,三个炒菜做配菜,外加两个凉菜一个汤。
通过众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对这顿饭相当满意,女眷顾及形象,没吃多少,这可便宜了一帮工匠,菜汤都用炊饼蘸了个干净……
没过几天,唐福和李继宣的宅子相继开始改造,李继宣的宅子侧重于改造卫生间和浴室,唐福则是对使用火箭炉的厨房情有独钟。
……
就这样,七月中旬,在酷热的空气和知了的聒噪声中,许识和公主的“甜蜜小窝”终于彻底竣工了。
新盖的小窝,家具也都是全新打造的,原先凑合着用的家具就没再搬回来,赵霖鸾归心似箭,头天夜里便将细软行李收拾完毕,天一亮许识刚起床正在做着早饭便听到门外车马的喧闹。
人多嘴杂的,想干点啥也干不了,许识跟赵霖鸾简单打个招呼后干脆继续回厨房做饭,三个女孩儿招呼着众人忙进忙出,好在是也没多少东西,七手八脚不一会儿也就搬得差不多了,赵霖鸾给来帮忙的人们发了些钱,由于是大清早的来帮忙,十个人每人干脆直接发了两百文,距离本就不远,又没什么重体力活儿,众人领了钱开心离去后,院子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许识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就见桃树下亭亭玉立的赵霖鸾,初升的太阳透过茂密的树叶撒下点点光斑,赵霖鸾轻抚着鬓间青丝,端庄、恬静、优雅的微笑,如同一阵和煦的微风,又如同一渠清洌的甘泉,只是那么站着,便吹散了盛夏的酷暑,冲走了鸣蝉的焦躁,两人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灵魂仿佛在这一刻升华,这一刻,许识呆住了,心中无比笃定哪怕是全天下所有美色此刻尽数汇聚于此,自己的目光也绝不会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当然,血淋淋的事实也再次证明,没什么艺术修养的许识根本配不上这份美好,只见许识猛地把手中的早餐往桌上一放,大喝一声:“翠儿,关门!今日参事我在家养病,概不接客!”大步迎向公主。
下一秒,那份诗情画意的美妙顷刻间就变成了野猪拱白菜般的不堪……
“咳咳……娘子,许郎君,朝食快凉了。”关门回来的翠儿及时出现将眼前的猪和白菜打回人形。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赵霖鸾慌忙整理着本就没乱的衣衫,许识挠着后脑勺,冲翠儿嘿嘿一笑,翠儿白眼一翻飘然离去,许识只好转身揉着溪儿的小脸蛋,说着些诸如你又瘦了/长高了/变漂亮了之类没什么营养的话。
翠儿拿着碗筷从厨房飘出,又白了许识一眼,当然,由于明显能感觉到翠儿的白眼并不是厌恶,而是类似于某种傲娇,这让许识挺享受的。赵霖鸾也总算是平复了心情:“夫君……可想我们了?”
“想!无时无刻不在想!”
“哦?有多想?”赵霖鸾俏皮地笑了,明显属于强行找话。
被这么一问,许识脑袋里顿时又是一片空白,想说很想很想吧,太没水平,想说想得睡不着觉吧,又不合适,突然闪过一句歌词,干脆打着响指扭着腰一脸骚气直接唱。
“一想到你,我就唔呼唔呼呼~
恨情不寿总于苦海囚,唔唔呼唔呼呼~
新翠徒留落花影中游,唔唔呼唔呼呼~
相思无用才笑山盟旧,唔~~~~
谓我何求~”
许识嗓音虽然谈不上好,可至少唱歌不跑调,也算是没辱没了这首千年之后的《芒种》。
那个年代哪有节奏如此明快的曲子,饶是赵霖鸾那么聪明的脑子也是一愣,仔细品了一番:“夫君这……用如此明快的曲子唱这略带些伤感的词……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啊……不用去在意词,反正为了押韵什么都敢写,总之就是不在一起的这些天里每当想起你们时开心和伤感并存就是了……”这一番强行解释简直连自己都佩服自己,也不知这首歌的作词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赵霖鸾也是在没话找话,便不再纠结于这个漏洞百出的解释,彻底放弃形象地扫荡着桌上的食物,吃得一脸满足,仿佛刚才那个端庄典雅的是另一个人一般。
这也难怪,初宋时虽然桌椅已经是标配,可有些身份的女子大多依旧是跪坐,主流审美仍然认为女子坐椅子很影响形象,公主在保州时已经习惯了坐椅子,现在突然又跪坐几个月,确实挺难熬的,如今总算回到自己的小窝子,自然是彻底解放。
吃饱喝足,赵霖鸾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觉得这个样子不太雅,有些害羞地看着许识,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这个表情每次都能把许识萌得一脸血,果断又在她脸上盖上一个油唇印,笑道:“在自己家里,自然是要随意的,就算是想趴在地上吃或者蹲在墙角吃甚至骑在墙头上吃也绝无半分不妥。”
赵霖鸾笑得很温暖、很甜蜜,起身道:“前些天姐姐捎来些茶具,今日夫君便尝尝鸾儿的手艺……翠儿,随我去取一趟,溪儿,你与夫君收拾一下,稍后我们一道品茶。”
说罢便和翠儿向屋内走去,许识哪会不知道这明显是在给自己和溪儿留时间呢,有便宜不占妥妥王八蛋,于是乎院子里瞬间又出现了一头猪和一颗白菜,只是这次翠儿不在,白菜被拱得很狼狈……
抬出一个矮桌放在桃树下,摆上四个软垫子,升起一个小炉,四人围桌跪坐,许识这时才算是深切体会到,跪坐虽遭罪,但却是真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