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舟爱胭脂王女,是从十七岁就开始的。
名动北方长京,风华绝代,当胭脂王女。胭脂一舞,满城冰凌花盛开,大雪忽止。
陆子舟是长京的王城的骑士之首,传说陆将军是俊美无双,可他终日以面具覆面,北方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无人知道他真名为何,只是那铁血将军的名号,在八十多场攻城战中闻名了大洲四方,众人不得不叹服陆将军的神杀。
陆子舟要娶胭脂浓,是三年后,长京撒了整日的鲜花瓣,据说是南国千里快马加鞭而运送来的,整个长京,或者说整个北国,没有人不为这对璧人的痴恋而叹。
而胭脂王女被送往南国做质子,是三天花雨之后。
大雪下了七日,陆子舟策马一路追到了南国,在断崖边亲眼看着她被押进了城门。
紧接着便是胭脂王女的死讯。
此后便没人再见过征战沙场的陆将军。有人说,他情深义重,在南国断崖边跳下殉情了;有人说,他逃离了悲伤的故土,去往四大洲之外了;也有人说,铁血将军在暗中积蓄力量为爱人报仇。众说纷纭,至今也没有定论,陆子舟自此失去了踪迹。
时隔多年啊,如今,他陆子舟又回到了这片满是回忆,满是伤痛的长京。
路过的秋亭,是和胭脂比剑的地方;走过的板桥,是和胭脂对月而酌的地方;望见的城楼,是教胭脂轻功逃跑出宫的地方;就连大街小巷响起冰凌花叫卖声时,他似乎都能听到胭脂鞋尖点地跑去买的“哒哒”声。
陆子舟不由得把匕首攥得更紧,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似乎想要说服什么似的。
胭脂刺杀南国国王时,用的便是这把刀,“月蚀”。他今天用月蚀屠了南国,也算是为了了却胭脂的心愿,是为她报了血海深仇。
可是......自己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感觉像是被什么压得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啊。
他飞快地跑着,漫无目的的、飞快地逃离着什么。
许久,他停下了。他抬头望着自己离开时在旅店放的火,现在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像是蔚蓝的天空中弥漫了一大片血渍,在长京的这一头也能看见滚滚浓烟。他慌乱起来,心脏跳得快要炸裂一样,手一抖,他喘着气看着掉落在洁白雪地上的月蚀。
“陆将军。”
一个黑色的矮小身影隐隐出现在巷口一角。
是老巫。
老巫已经活了几百年,算尽了人间天机。
“巫娘我看见了,南边的大火,烧的是南国皇家最后一个人吧。”
老巫敏捷地拾起地上的刀,悠悠地擦拭着,“奇怪啊,十二月的雪季,今儿却停了。”
“巫娘看着你长大的,为你和胭脂姑娘算了十年,却总有一卦解不开。今儿却忽然通透了,就在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刻。”
“老巫......”陆子舟闭上眼,不住地颤抖着。
“子舟是个聪明的孩子,你已经知道了。”
“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巫娘,子舟已经回不了头了。当我意识到的时候,南国国王在已经在我面前咽气,我回不了头了巫娘,”陆子舟大口的喘着气,“我......我如果停下来,这么多年的我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必须做下去,到了这个地步,已经覆水难收。
老巫已经不见了。
陆子舟一下瘫软在地上,像受惊的孩童一样抽泣着。
阿蔬也喜欢冻冰凌花,胭脂也喜欢冻冰凌花。
明明是一点相似之处也没有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露出一样的眼神。
他早该知道的,也许是他太过偏执,不愿相信。
都是他的错。
是啊,阿蔬就是胭脂浓,胭脂浓就是阿蔬。
当年,胭脂王女被恶鬼附身,北国不得不隐瞒着将她送往南国,用南国的秘术将魂魄和肉体分离。南国国王将她的肉体分崩离析杀死恶鬼,将魂魄渡入了病重将死的小女儿阿蔬体内。
所谓的残忍虐杀,不过是为了拯救两个少女。
他才是那个真正残忍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