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顾韫蘅在一起以后,阿俏发现和之前也没什么不同。
大多数时候他就像个少爷(本来就是),颐指气使地要这要那,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阿俏尽量满足他。
除了昨天。
正绣苑的花母牛到了临产期,顾韫蘅很紧张,派了专人值班看守,他还是不放心非要拉着阿俏等待芳芳生崽。
芳芳就是那只花母牛的大名了。
“顾韫蘅,我不想看了,我累了我要回去!”
原本呢,阿俏因为和东祁闹掰了不太开心,看到他对钟月秋献殷情她就讨厌,气得食不下咽,几次碰到他们都没说话,她正烦呢。
这边顾韫蘅又软磨硬泡,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她就跟他回家了。
顾韫蘅很兴奋,园里有一只品种稀有的奶牛配了种,这几天就要生崽了。他又紧张又期待,既怕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又生怕错过园里新生命到来的重要时刻。
第一次来顾韫蘅的别苑,阿俏没见过这样的浩大的阵势,不经意间引入眼帘的小动物都惊喜半天。待久了也就没有新鲜感了,况且她本来也不是爱心泛滥的人,除了对它房里那只猫是格外喜爱。
喜爱得特别——那只名叫“八宝”的白猫总是对她爱搭不理,反而令她爱不释手。
“不行!芳马上要生小崽了,你不能走,这么重要的时刻你当然要在。”顾韫蘅拉着阿俏,死活不让她走。
“它要生了,我能做什么,我又不会接生。不行不行,我看不了这种场面,血淋淋的。”
顾韫蘅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专门给母牛接生的严叔不知道怎么搞的,紧要关头肚子痛,跑茅房去了。这边情况紧急,芳芳腹腔腿蹄上沾了许多水,随时都要生了,听到它痛苦的哞叫声令人不由地揪心。
顾韫蘅吵吵闹闹,大呼小叫,弄得阿俏也紧张兮兮的,她只听见顾韫蘅大叫一声。
好了,这下想跑也跑不脱了。那母牛生了。
阿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满手血污,刚刚腥风血雨地给一只母牛接了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看着地上黏糊糊血淋淋蜷缩成一团的小牛,它的母亲正疲倦地舔舐它。
“阿俏,我们成功了!你快看,芳芳的孩子,好小一只哦!”顾韫蘅蹲下来,想摸又不敢摸。
阿俏长呼一口气,差点瘫软在地,她这时没力气说话,狠狠地瞪了一眼他。
刚才芳芳忽然叫得凄厉,后腿微微弯曲呈半倾倒姿势,眼看就要临盆。顾韫蘅只顾大叫,喳喳呼呼喊着阿俏,他看着阿俏慌张地一手在前挤压,一手拉一点点冒出头的小牛犊,也不知道怎么办,最后终于也松了口气。
这时严叔方才捂着肚子面色痛苦地赶到,他大惊失色,害怕被怪罪,恐慌地给芳芳进行产后护理。
顾韫蘅握住阿俏的手给她擦手上的污秽,沾到自己身上了也不在意。
阿俏手上不是没沾过血。她记得师父曾说过:“永远不要做一个圣人,拿剔骨刀的手怎么扎砭针?”
想不到接生比杀生难多了。阿俏暗暗发誓:她不要经历那血淋淋的生产过程,她绝不要孩子。
顾韫蘅知道她在生气呢,边陪笑边给她洗手,洗了十几遍,直到手上一点怪味都没有了。
他没话找话说:“这可是我们共同孕育的第一条生命,既是芳芳的第一个崽,也是我们的第一个崽,它的降生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还……还弄脏了你的纤纤嫩手,你给崽取一个名字吧。”
阿俏说:“滚。”
“滚滚?”顾韫蘅嘿嘿笑:“滚滚好听!阿俏你好会取名字,真厉害!”
好嘛,滚滚就滚滚。
他触碰到她柔软手掌心坚硬的茧子,愣了一下,兀自说:“以前我就想问了,这个是你握刀练剑的印记吗?”
阿俏轻轻“嗯”了一声。
“以后能不练了吗?你是我心爱的女孩,我不想你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这样会太辛苦,我不想你受苦。”
“我一天不练手,这手心呢,就生痒生痒的,你要不让我练武也行,要是有谁每天让我打两巴掌也能止痒。”
顾韫蘅握紧她的手,说:“那你轻一点,我打不过你。”
听者有意,阿俏抽回手,说:“怕是连我一掌你也挨不过去,太没劲了,我呀,懒得打你。”
“你不舍得打我,可是心疼本少爷?”
“臭不要脸。”
顾韫蘅半蹲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绽放奇异的色彩。
“这么看我干嘛,毛骨悚然的……”
“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阿俏有些不自然,双颊微红,说:“哄我呐,给你的母牛芳芳接了生而已,我就好了?你这人,打一巴掌再丢颗甜枣的本事真是不得了。”
“我第一见生崽的场面,人家心里害怕嘛,严叔不在,我只能叫你了,不然芳芳自己生产很困难的嘛。”
哪里不助产那牛自己就生不了了?阿俏也是情急,加上他呼天抢地的,她脑袋一热就去接生了,最后是捧着浑身血污的牛犊,朝圣般把它放置在草垛里。
“还好有你,我要替滚滚谢谢你,你让它顺利地来到了人世。”他倒是一点不吝啬赞美之词。
说话的功夫,外面一阵声响。
“少爷,少爷!”园里下人一路小跑,“夫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