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安详？怎么死才能死的安详。淅夜不清楚，不明白，也不会理解，更不会想去理解，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第一次快要死的时候……只有痛苦，血从胸口溢出来的感觉，慢慢流出来撒出来喷出来，与空气相互接触，交换。然后就是，意识的消亡，那个时候，真的是，好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就像是，溺亡。
“死的，安详么。”淅夜低下头，用手指抵着下巴，做思考状，过了一会才重新抬起头来。而在这段时间，勉义也是什么都没说，还是那副神情，似乎就像是在那里定了格。
“或许是，在安详中，死去。”淅夜半天才说出这句话，没有神色上的变化，就像是在闲聊的空隙中喝了口淡茶。
“这就不是我能知晓的了。”勉义在那之后便什么都不肯透露了，连这些边边角角都不肯透露的他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他又咳嗽了一声，用更加低的声音说道:“说白了我只是个传递信息的罢了，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
淅夜倒也不想从他嘴里再了解到什么，他不能把这群人逼得太急，要不然他还怎么去狩安。
“能了解到这些就已经知足了。”淅夜微微点头。
他当然不会知足，这些事早晚他都要知晓，早晚都要清楚明白。但那个时候，并不一定是现在。
因为现在他有更要紧的事。
刚刚那些，他早晚都会知晓，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是这样自己告诉自己的。那些在自己完成自己故事的过程中，会一点一点的全部被他……挖掘出来。
“年轻人，要有耐心，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世界早晚会告诉你的。”
勉义最终还是笑了笑，有些发黄的牙齿稍微露了出来。
在那之后他又说了句:“除非你在那之前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雨好像就保持这个状态了，至少淅夜是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了。一直都是那种声响，不停歇的，冲击。好像是在暗示着淅夜这世界就只剩下你和你所看到的东西一样，剩下的，便都是恐惧与厌烦。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他暂时不能知道的事物。这一切好像真的能提起淅夜的兴趣，就算是身处大雨中央。
末了，淅夜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这样或许能让他更安心一些。他还是不想触碰那些雨滴。也不想听到它们的声音。
在他对面，勉义也已经躺下了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是睡着了。
不过淅夜知道，他还醒着，而且应该和他一样，很是清醒。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掩盖住雨水的声音，还是睡不着无聊的想要找人说说话，于是他翻动一下身体，发出微微的声响。而后用很低的声音对勉义说:“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少岁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勉义不愿意提到这个话题，他用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才以同样微小的声音回答:“我啊，五十三岁，要休息了。好了，小子你可快睡吧，在这种时候好好休息对你，对我们猎人来说都很重要。”
听到这声回答，淅夜也知道没什么话可说了，倒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把头又拧了过去。用更细小的、只能由自己听到的声音低喃:“果然是……果然还是，年轻人……大概吧。”
……
终有人要经历低沉，人终究会被低沉青睐。
你敢说……你，没有任何弱点么。
有没有害怕过什么东西——动物，植物，死物。或是，有没有害怕过什么场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还有，雨夜。
到了那事，会发生什么呢，惊呼？尖叫？
还是说，正是要青睐你的低沉。
天还是晴的，阳光很耀眼，感觉可能把人刺瞎。感觉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天气了，那只是种感觉，因为淅夜忘记了昨天以及更之前的事情。
现在就感觉脑子空空的。只想沐浴在阳光下，听听鸟叫，闻闻花香。
大概就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人生的假期？
不管它是怎么来的，也不管它将如何离去。现在，只需要享受罢了。
总想一些没有用的事自然会干扰此刻的心情。与其那样，还不如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虽然这里没什么可以汲取的知识和故事，但是待在这里，就感觉很安分，很舒适。
或许他知道影他们为什么要去往归峰了，毕竟这样安逸恬适的环境，也很好。
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比，活在自己的小世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再重申一遍，现在是大晴天。
一片云彩都没有。
虽然自己一点都没有困意，但是，好想，好想，稍微眯一会。
那就这么办吧，淅夜想。
就一会，一会就好。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这温和柔软的微风。很温暖，他很享受这样，因为他几乎没有经历过。
归峰的风，没有那么柔和，有的时候，还是刺骨的寒。
他想怀疑，这就是一场梦。
但却沉溺其中，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死命的拉住他。
就……睡一会而已。
他没能睁开眼睛。
“我曾想要过这样的时光。”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该死的雨马上就要来了，他太清楚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天、半天，或者是三四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十分钟，淅夜睁开了眼睛，盯着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可能是太阳消失不见了，他看上去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露出厌恶的神色，只是嘴角被这样的场景拉平了。
让他醒来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这些，当然，还有刚刚下落的雨滴。
“又来了，下雨，真的，心情舒畅不起来。”淅夜任由雨滴打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早就知道，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早就搜遍了这里，那可近乎是什么都没有。别说房屋、遮避物了，这里甚至连一块小小的布匹都没有。有的只有天上的乌云，被乌云遮盖住的太阳，还有在淅夜看来本应被阳光照耀的土地与杂草。
“这样的时间，还会有多少呢。”他再一次闭上了眼，不逃，不躲，不闪。
尽管他很讨厌雨，但是他还是平躺在这，因为他知道，这不过是一场他异常熟悉的梦。
还有……他想躲，也躲不开。
……
清晨，淅夜早早的清醒了过来，他只不过睡了五个小时，这一点他很清楚，早就习惯了。
不过猎人们显然是比他醒的更早，勉义现在正坐在他的对面，而在两人中间，有两张大饼和一些肉食。
嗯，看来猎人们的食物还很充足。连他这个突然出现的客人都有份。
他对勉义微笑了一下，随后用最快的但也是极为美观的动作坐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昨天晚上根本什么都没换，直接就休息了，所以现在还是那副样子，就是衣服有些褶皱，看上去有些乱。
淅夜笑了笑，他并不感觉尴尬，在勉义的注视下拿起面前的食物，小口咀嚼了起来。
勉义也只是看他一小会而已，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更像是在发呆。
他刚刚已经吃过早饭了。
雨已经停了，但是乌云还在，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继续发狂。太阳还是不露出半分身影，明明这个时候是一天当中太阳初生的时候。
淅夜把最后一块肉送入口中，透过看着那个本应该属于太阳的位置，只有一丝光亮。
好了，现在应该是真实世界了。
淅夜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而后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外面的帐篷已经有近半数收起来了，还有部分帐篷正在被收起，有些人看上去手忙脚乱的，但是还有部分人在一旁聊天无所事事。也有小波人聚在一起吃着早餐，还招呼着让收拾帐篷的人让他们动作快一点，用“在不快点早餐就没了”的话来开着小玩笑。
虽然有的人聚在一起很愉快的聊天、吃饭、取乐，但是淅夜总感觉这支队伍并没有多团结。
好像是临时拼凑的一样。
是要求数目所以临时聚在一起的猎人们么。他想也是，天就快要冷下来了，是到了收集保暖的动物毛皮的时候了。
冬天狩猎相对来说比较困难，这个时候储存些食物也很正常，毕竟这里的土地并不肥沃，靠作物维持整个冬天并不现实。
这样想的话，倒也是正常。不过，要是猎人们的话，起码天气是会看的吧，那为什么要在这样的雨天出来。
他们的物资还很丰富，显然是刚出来没多长时间。
淅夜站在原地，并没有人和他打招呼，好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不，其实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刚刚发现有人再偷偷看他，而且不止一个，用的也不是什么善意的目光。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的目光是带着警惕的，好像淅夜就是什么潜藏的威胁，随时会爆发一样。
这倒也是正常，毕竟淅夜的出现太突然了，出现的方式又很是奇怪，还有勉义的态度，对一个刚认识的人没带多少警惕。
如此，淅夜被看成有威胁的存在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再怎么想，淅夜也不在意，反正他们的想法也干扰不到自己的行动。
他们再怎么戒备还能翻了天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