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浸染,昏暗的阁间,门帘遮挡着炕桌旁深色衣袍的男子。
男子身前跪着便衣人,“送消息的太监已经处理过了。”
男子说道:“本以为能取了狗皇帝的性命,没想到这狗皇帝如此命大。”
便衣人说道:“主子下一步如何?”
男子眼里逐渐深沉,“去北国。”
“那个董家的孩子还要继续派人见面吗?”便衣人问道。
男子眼里划过一丝光亮,站起身来缓缓说道:“对,这是我们最大的希望。当年找到太子遗孤的时候,我们便一直暗地来往董家,陵舒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和将要承担的责任,现在他长大了,正是时候该要做一些应该去做的事了。”
“只怕董家夫妇会成为阻碍,还有董家的那个女孩。”便衣人说道。
男子摇摇头,“不会,那个女孩是极为有用的棋子,陵舒心意已决,董家夫妇也阻拦不了。再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是。”便衣人回道。
(皇宫)
偏僻的宫角一隅,一些太监围在一口井的不远处议论纷纷。
“真是晦气。”一个小公公对身旁的人啐道。
“可不是,听说昨夜偷偷吃酒,这不,醉酒到不省人事,一头栽进去了。”身旁的公公说道。
“先皇的忌日才过没几日,兴许是这太监做了什么事触了先皇的天威。”又一人说道。
捞人的公公颤颤巍巍的,被拉上来后赶紧一把将尸体掷在地上,众人都纷纷退后。
管事的公公拿出手帕捂着鼻子,对着看热闹的太监们发令道:“别碎嘴子了,快快,给我抬走!”
太监们低头上前抬人,管事的公公甩了甩手帕转身离去,“这叫什么事。”
皇宫之中的另一处,也有一个人悄然而至……
百鸣珂环视着那日放灯空旷的草地,宫人们早就清理过了,没有了多日以前放灯的痕迹,只有枝叶在簌簌地吹。
那日夜里的刺客已经被验过尸,除了身上有一个极小的图腾,便再没其它的线索。
此时百鸣珂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是谁?!”百鸣珂说道。
随着脚步声加大,来者缓缓开口,声音无比清淡,“是我。”
百鸣珂转过身去,看见了那日在皇后的馨宁宫中见到的男子。
太子——苏瑾熙。
“民女参见太子……”百鸣珂作揖。
“你不必行礼。”苏瑾熙认真地说道,“以后见我都不用。”
百鸣珂愣了一下,立刻恢复神色起身,“太子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苏瑾熙走近她,停在她面前,淡淡地笑了一笑,“你呢?”
不答反问,百鸣珂抬起头正好对上苏瑾熙的眼睛,像夜空的星空一般清幽。
我在哪里见过吗?这样的疑问吸引百鸣珂无法移开视线。
苏瑾熙抿起嘴角轻轻地勾起弧度,“好看吗?”
百鸣珂拉回思绪,立马收起目光,赶忙说:“民女还有事,先回了。”
说罢,慌张欲走。
“慢着。”苏瑾熙说道。
“我请你喝茶可好?”
“喝茶?”百鸣珂疑惑地看着苏瑾熙。
百鸣珂不客气地说道:“民女向来不喝茶。”
话罢,就听见苏瑾熙忍不住笑了出来,玩味地看着她,“不喝茶喝什么?”
“民女只喝酒不喝茶。”百鸣珂说道。
苏瑾熙说道:“是听闻你别苑中的樱花酿了得,但若我偏偏要请你喝茶呢?”
“你!”百鸣珂看着面前一脸气定神闲的男子突然来气,她没想到这样遗世独立的男子竟然如此霸道。
“理由呢?”
苏瑾熙笑了一笑,正色说道:“我想跟你聊聊刺客一事。”
百鸣珂心底一惊,不过又想到苏瑾熙不同于常人的身份。
“那民女哪有推辞之理。”百鸣珂说道。
“嗯。”苏瑾熙淡笑,正在他预料之中。
微风轻动,绿草摇曳,四下光影洒落。
百鸣珂跟着苏瑾熙走在路上,有许多小宫娥窃窃私语,她想莫不是误会了什么,于是便暗暗地拉开了些距离。
待穿过了几条宫道,走进太子殿,她的目光被那一簇簇烈焰的血色花朵震惊。
这是……彼岸花!
百鸣珂的眼里浮现很早以前在忘川河畔的自己……停住了脚步。
“你怎么不走了。”苏瑾熙转过头来看着百鸣珂。
“我……”百鸣珂抬起头的一瞬间微微湿了眼眶。
“过来。”苏瑾熙伸出了手拉百鸣珂上了阶梯。
百鸣珂失神片刻便立刻抽回了手,“我自己走。”
苏瑾熙低头淡笑说道:“好罢。”
百鸣珂琢磨起苏瑾熙对她别致的温润尔雅,如此自然,仿佛早已熟知她的秉性。
“姐姐!”
还未走近亭子,百鸣珂就看见小小的人儿朝她跑过来。
是庆熙……
“原来你是叫我来见庆熙。”百鸣珂看着苏瑾熙说道。
“这女娃闹腾的很,上了几日学堂便要见你。”苏瑾熙淡淡地说道,“不过是顺便接她来。”
百鸣珂抱着跑过来的庆熙开心地逗着她的小脸,看着苏瑾熙说道:“不管怎样,多谢你。”
“姐姐,皇兄准备了好多糕点都是给你的。”庆熙拉着百鸣珂的手走到亭子内。
百鸣珂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糕点。
“皇兄说你要来便不许我多吃。”小庆熙告着苏瑾熙的状,百鸣珂被逗笑了。
苏瑾熙低下了声音略带严厉地对庆熙说道:“你若吃多了坏肚子,母后该凶你了。”
“哼。”小庆熙表示不服气。
苏瑾熙又温柔地摸了摸庆熙的头,说道:“先去玩会,皇兄要借你的神仙姐姐一会。”
宫人们走上来,小庆熙点了点头,百鸣珂难得见到庆熙这么听话,看来只有在苏瑾熙面前才是这样。
不一会,宫人们走上来放上茶具。
苏瑾熙将水煮沸,为百鸣珂洗杯,看着茶盏中旋转的红色的花瓣。
百鸣珂问道:“你院子中的花?”
苏瑾熙将泡好的茶放在百鸣珂的面前,说道:“你大可放心,我已经去了毒性。”
百鸣珂端起茶盏呡了一小口,甜而涩的感觉在舌尖蔓延开来,她不想彼岸花也有这般风味。
想着苏瑾熙殿内的彼岸花,百鸣珂不禁开口问道:“你为什么种这么多彼岸花?”
正在舀茶的苏瑾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又继续舀着,淡淡说道:“这花生的娇媚。”
娇媚?百鸣珂想到了自己的真身,被茶水呛了一下。
“说正事吧。”百鸣珂说道。
苏瑾熙放下手中的茶具,开口道:“刺客一事父皇已私下告知与我,父皇心想怕不是那么简单,就已经让我暗中调查了几日,那刺客身上极小的图腾我也看过了,若我猜测没错,应当是玄鸟图腾。所以,或许与前朝有关。”
“为何?”百鸣珂不解。
“前朝国君最喜豢养各种鸟类,因此前朝的朝拜物便是神话中的玄鸟。”苏瑾熙说道。
“那皇上……”百鸣珂不解皇上何必又交托她查此案。
“是我跟父皇说的。”苏瑾熙道。
“为何?”百鸣珂不解,她与苏瑾熙在此之前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西琴国国君马上就要入朝,虽然西琴国一直与我朝交好,可这些年也交好了不少邻边的小国……最让父皇提防的是北部北国,北国这些年与我国久战不下,如今北国转移目标,试图与西琴国结盟,这次和亲也不过是试探西琴国君之举,此次恰逢西琴王大病,而你是我们最好的人选。”苏瑾熙说道。
“要我监视他们?”百鸣珂一下子就明白了。
“是。”苏瑾熙继续说道,“父皇为政多年,对谁都是防范,加之刺客一事你是当局者,所以此事不如我要你同我一起去查,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百鸣珂看着苏瑾熙。
“我能保你无恙。”苏瑾熙轻轻地几个字落出来。
百鸣珂看着眼前清风朗月的男子,一时语塞,心底似乎仿佛有什么前尘往事是她不记得了般。
“你别多想。”苏瑾熙又立刻说道,“我不过是疼爱庆熙,她很喜欢你。”
“嗯。”百鸣珂低头端起茶盏轻轻的呡进口里,那彼岸花尖的香气一直蔓延到喉咙里,让人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