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皮格玛开着征服者慢悠悠地来到黄豆桥附近时,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马车,与宁静异常的长桥,深秋的山风不紧不慢的吹着,吹走了一切能吹走的。
“人呢?”
皮格玛用望远镜四处搜寻,山涧中没有任何异常。然而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乖乖咧,怪事情,人哪里去了?”
喊了几声,等了几秒,皮格玛带着疑惑走过去,坐到马车驾驶位,屁股上传来的热度告诉他上一个赶车人才离开不久,然而却杳无音讯。
调转马头,将马车栓在越野车后头,皮格玛坐回驾驶室,看一眼仍然熟睡的莫如深,启程折返。
人没了不要紧,至少这条消息不能没。
因为有马车在后边牵挂,是以皮格玛走的很慢,晃晃悠悠的如风摆柳,这氛围直叫人犯困。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在身后炸开,天崩地裂的动静直接吓醒了即将打瞌睡的皮格玛,同时也惊起莫如深。
“怎么了?”莫如深的思维还没从睡梦中彻底清醒,但是隆隆巨响迫使他无法安睡。
“我不知道,听方向是黄豆桥那边传来的,你在车里别动,我去看看。”
“你怎么去?”
“我有马。”
“你别去,危险啊!”
“哈哈哈,我皮格玛堂堂月影国旧部,什么场面没见过?放心好了。”
跳下,刚想解开马缰绳,又一声通天彻地的巨响伴随着急剧晃动的地面向他袭来,皮格玛在震动波传来的瞬间被晃倒,差点被惊吓过度的马踩到。
还好,马缰绳牵制住了受惊的马匹,没让它跑掉。
第二波强震过后,首次冲击激起的烟尘才不紧不慢的飘过来。
这烟尘即标明了方向,也彰显了冲击烈度。
冲击的位置就在黄豆桥,两发钨质轨道弹相继命中,整座桥在巨大惯性动能冲击下碎成粉尘。那两发小小的轨道弹在毁了大桥后仍不消停,直到在山涧中炸出大坑,汇集溪水,形成湖洼。
“乖乖,好厉害啊,这天基武器自从三战后就没再听说谁用了,要不是今天再看见它,我还以为坏了呢。”
皮格玛抬头望着地外轨道上庞大的天基武器发射架,自言自语。
低下头,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山涧,才意识到大事不好。
黄豆桥,毁了。
这也意味着万亩林通向外界唯一的路,断了。
“大叔。”莫如深揉着眼睛,迷迷糊糊来到近前,望着山涧发呆。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道那轰击吵了他的觉。
“小多余,你没事呐?”
“没事,这儿怎么了?”
“看天上。”
莫如深歪着脑袋斜眼看了眼,起初没怎么在意,直到他看清了那个天基武器发射架。
“那就是天基武器,用动能造成破坏,就算随便扔点东西下来也会造成巨大破坏。何况它扔的是耐高温的钨合金长杆轨道弹,专门破坏坚固工事用的。”
“哦。”莫如深把脑袋正回来,也盯着黄豆桥曾经的位置发呆。
“三战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兵,那时候各种神力武器很多,但是谁也打不赢,因为大家都有法宝,各大国循环克制,送命的永远是我们这些小兵。有一次我们去攻占一个山头,那整座山就是个基地,我们的弟兄一波又一波的冲锋,结果都被打回来,后来命令我们撤退,就换这么个天基武器来,结果你猜怎么着?一发,就一发,那座山就成环形山了,后来我才知道,感情叫我们去打就是为了牵制敌人,好不让他们跑,为的就是等天基武器的轨道位置飘过来。”
“可怜呐,那么多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送命了,我是命大呀!”
莫如深听着,想起自己这几年的颠沛流离,不免也有些感触,虽然这与他的年龄不配。
“小多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皮格玛看出他有心事,在旁试探。
“没有,我爹妈不在了,他们的国也不在了,哥哥姐姐们在哪都不知道,我又小,没的是金银,有的是饥寒,说实话,我不敢有打算。”
“那,既然我们带你到了这,我看不如就在这安家吧。”
“不知道他们容不容得下我。”
“哈哈哈,万亩林大着呢,自然是能容得下你个多余的小屁孩。”
“皮叔叔,别再叫我小多余了,我能帮忙干活的!”莫如深撅起嘴,眉梢微紧。
“哈哈哈,好吧,叫你小深好吧?”
莫如深不做声,轻轻点了点头,皮格玛见状摸了摸他的头,咧嘴一笑。
天色已晚,两人就在越野车旁生起堆火,热了些鹿肉果腹,莫如深没喝水,他再也不想喝皮格玛那水袋里的东西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轮初升,光照大地,一切都那么宁静怡然,就好像今天是世界上的第一天。
然而并不是,每一天都会承载全部的过去,同时全部的未来都在等着它。
莫如深起的不早,皮格玛把柔软舒适的越野车后座放倒,拼出一张床给他睡,自己却去睡马车。
早上有些凉,却也清爽。
莫如深起来后的第一感觉不是饿,而是渴。
他昨晚吃的鹿肉仍然没消化干净,体内的水分却因此而大减,此刻嘴唇已经干裂。
披着毯子下车,四外无人,也不知道皮格玛去哪儿了。
他只好在本能驱使下去小溪边饮水。
结果皮格玛正站在齐膝深的溪水里,双手探进水中不知在做什么。
捞鱼么?
“小深,别愣着,把车开过来。”
莫如深答应一声,回身去开车。
山坡本是陡峭的,好在征服者性能好,重心低底盘稳爬坡能力强,总算有惊无险的开下了山坡。
“拿拖车绳,一头给我。”
莫如深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好听吩咐照做。
皮格玛接过拖车绳,挂在溪水里的什么东西上,示意拉开,莫如深踩动油门,征服者在岸边多砾石的地上低吼。
征服者的动力是强悍的,却没能拉动那水中之物。
“调低转速,要稳,再试一次。”皮格玛喊道。
莫如深照他的话试了试,果然稍稍拉动了一点。
“再来,一下是一下,多拽几次。”
如是者三,动力充足而源源不绝的越野车靠毅力渐渐拉动了那水中的存在,能感觉到它晃的越来越松,几次之后,皮格玛朝那东西狠狠来了一脚,终于彻底松动了。
失去牵制,越野车猛地冲了出去,莫如深忙刹车。
然后忍不住好奇下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固执”。
是一根棒子。
一米多长,高温煅烧形成的五彩浅浅贴服在深灰色棒体表面,流水又使其降温成驳杂璀璨的花纹,原本笔直的棒身在半冷半热中出现胀缩,几个微微凸显的鼓包看上去略显诡异。
这就是天基武器发射的钨质轨道弹的弹体,破坏了黄豆桥后又在地面炸出大坑,全部的能量来自轨道发射产生的超高音速,而这弹体本身却承受住了冲击,安然无恙。
足足在流水中浸泡了一整夜,才让它从高温中‘冷静’下来。
“这是什么?”莫如深睁大眼睛好奇地观察着棒子上的花纹,他还不敢伸手去摸。
“轨道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反正结实的很,从天上掉下来那么热都没烧坏,那大桥都毁了它反倒没事,你说这东西厉害不?”
皮格玛一手拿起钨金棒,解开上面套的绳索,就势舞了几个花,然后递给莫如深。
“给,拿着,那边还有一个呢。”
二人如法炮制,拔出第二根钨金棒,扔在车上。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言不虚。
凭借征服者的强劲动力和超高正向爬坡角,几十米高的陡峭山壁愣是让他们妞妞歪歪的开上来了。栓好马车,启程回村。
为了防止别人见财起意,皮格玛嘱咐他用布包好,不漏声色。也难得那么小的孩子忍住的炫耀之心,是以除了他们俩并无人知晓钨金棒的存在。
秋去冬来,莫如深就在万亩林中安顿下来。
平日里跟小孩们一起玩耍,跟大人们一起干活,他这种半大不大的少年正是求学若渴的阶段,加上他根本没上过学,总是跟在有学问的大人身旁问东问西,说书人和村中长老商议后给他们开了课堂,就在一间不大的树屋里,由皮格玛教机械、韩迦陵讲自然科学、说书人迟先生亲自讲述历史,村中几个能者也各授所长,莫如深和小八小九、索哈淳等几个孩子共同学习,调皮捣蛋其乐融融……
直到转过年来,几场大雪彻底掩盖住了山间一切颜色,白雪皑皑,天地苍茫,混为大块。
这天,莫如深起的超级早,就连一向提早出现的启明星都还没有出现,他就爬起来穿好皮衣皮裤,脚上蹬着加了棉的厚皮靴,头上戴内毡外毛的棉帽子,身后披着半截的大氅,腰里系着个水袋,又别了一把剥皮小刀,跟大人们出门去了。
因为跟外界的通路断了,月影复国军的人又多,原本充足的食物越来越捉襟见肘,村里人都在想办法扩充库存,猎人们隔三差五就会进山打猎,孩子们也每天找寻食物。
这天,莫如深和小八小九约好去打兔子,说是去打兔子,可前几次他们连一只兔子的影都没见着,反倒是掏了几个松鼠储藏松子的洞。他们打赌今天说什么也要见到兔子,否则不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