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珣看着桌上还摆着的两副茶具,本以为红笺是料到他会来准备的,再一看已是剩茶也就不自作多情。“刚才有其他人在?”
“是,程芳刚走。”红笺倚着他,心中安定些许,猫儿般发出软软的呢喃。
“玉祁?你要是和他人交谈我会吃醋,若是他倒也无妨。”这下红笺诧异了,她家这位可是又小心眼又爱吃醋,每次看她与旁人交谈忘了他就要发一通小脾气,撒娇缠人得很,红笺总说他是生错了性别,姑娘家家撒娇缠人还娇憨可爱些,男子这般作态看着诡异。
不想这次他如此淡定,瞥见红笺诧异的眼神,严珣捧住她的脸在上面偷了个香,故作恶狠狠地说,“难道你男朋友就这样不讲理么?”红笺心说可不是,便听着严珣继续说下去,“玉祁这人古礼是学得傻了些,爱一样东西、守一样东西就执拗得很,他对自己的性子也修得好,不会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不然你看他练了这么多年戏台子上的功夫怎么会被那个老头子打出一身伤。”
红笺这下子是确信了严珣和玉祁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些。她没有再问下去,扬起脸问严珣今天可是要带她出去约会。
刚才侃侃而谈的少年这一下子红了脸,支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对呀,幕幕和我一起出去吗?”红笺自是好心情地应了,瞧着身上的衣服和脸上妆容也合适,也就这样出了门。
严珣没带她到游乐园、电影院之类的老套地方,反而找了一条集小吃、古玩、手工自制于一体的休闲街。他知道红笺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那这些对她来说会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幕幕,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严珣盯着街边的烧烤摊子上火舌舔过的滋滋炸开油花的肉片,还有冒着热气的关东煮在冬日里显得尤为诱人,空气中混杂了各种食物的香气,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杂在一起也不会难闻,反倒勾得人食指大动。
“嗯,我想要糖炒栗子,还有锅贴,阿珣你呢?”刚吃过早饭红笺也不觉得饿,只是看着严珣想要一个表现“男朋友”身份的机会也就随口说了两样。严珣先是买来她要的,之后就在卷饼摊前站定,要了一张饼,张口添了一大堆馅儿。
煎蛋、鸡排、生菜、豆芽、豆干、牛肉酱,杂七杂八的长串让摊主听得一愣一愣,末了不确定地问,“小伙子,你真能吃完吗?浪费可不好。”“那肯定。大叔,我是当兵的,饭量大着呢。”摊主听了这话就笑了,“当兵好呀,吃多好,多康健一小伙,长得俊呢。我给你做个大的,管你吃饱。”手下动作麻利地摊饼、备馅。红笺看着那张硕大的饼包上馅后更臃肿了几分忍不住吃吃笑了,严珣有些羞赧,他确实是饿得慌了头脑。
对恋爱的人来说,就算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甚至两人一言不发也不会觉得枯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冷,好冷。疼。她睁眼,触目是一片黑暗,四年了,她还是没有习惯这一种生活,住在地下室里,像蛆虫和老鼠一般,就着废物和废水生存。她讨厌光,也讨厌那些在阳光下明媚的笑脸,凭什么,他们一无是处,不是第一、不是最亮眼的存在却可以笑得那般开心?
她用手环紧了身体,指尖粗粝的茧弄疼了手臂上尚且细软的皮肤,不知何时,她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硬板床的一侧,是硬板箱充当床头柜,上面有一张照片,被硬生生扯去一角,留下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两人对着镜头笑。她知道,扯去的是一个女人的图像,一个没心没肺,只可共享乐不可同患难的女人。那是她扯去的,她用笔把那人的脸涂得漆黑,用针在照片纸上扎满小孔,剪刀剪得粉碎了,再一把火烧了,似乎这样就会把她挫骨扬灰。
她恨很多人,可要排出个一二三四,那女人必然是第一。
手机亮了,好多年前的最好款式的手机,铃声响了,五点了,该起床了。
拿过床头叠好的衣物,粗糙的衣料,散发着廉价洗衣粉的气味,她记得以前家里的抹布的料子比起这个都要好一些,却也面不改色地穿上衣服,踩上一双劣质高跟鞋,脚后跟的水泡痛到钻心,她皱了皱眉,忍住喷薄的泪意,转身进了一个由几块木板隔成的小房间——她的浴室。
冷水滑过脸颊,十二月的天里,让她打了个哆嗦,她舍不得开热水器,也就习惯了用冷水洗漱,唯有沐浴时才舍得奢侈一下,到自己原来最不屑的公共澡堂。
也许,她已经被生活磨干净了棱角,只剩下圆润的一块,随波逐流、劳劳碌碌地活着。
灯,终于亮起来,她摆弄着化妆品盒子,在床上摆起一面小镜子,镜子映出一张年轻又苍白的脸——项雪儿。